記敘文閱讀:母親
又一次夢到了母親,夢里我又回到了那個記憶中的小村莊,和孩提時的小伙伴在村西頭的池塘邊忘我的嬉戲。任憑母親站在村口一遍又一遍的喚我回家吃飯。
床頭的小鬧鐘不知疲倦的“滴嗒滴嗒”,時針才剛剛劃過了2,我輾轉(zhuǎn)反側(cè)再也無法入睡,兒時的記憶象過電影一樣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
清楚的記得那是我小學(xué)一年級的一個深夜,父親突然感覺不舒服,母親慌忙喊來村里小診所的大夫,大夫看了一下讓立即送往縣城的大醫(yī)院,母親弄好平板車,上面鋪上棉被,連夜拉著父親往縣城趕,留我一個人待在家里。我以為父親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誰知道這才僅僅是個開始。
以后的日子里,確切的說是至到今天,快三十年了,父親的病總是好好壞壞。家里的平板車成了母親最主要的交通工具。農(nóng)忙的時候用來拉糧食,父親犯病的時候就拉著他去縣城。我簡直不敢相信,母親是怎么咬牙挺過來的。我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少次母親拉著父親走在村口泥濘的小路上,記不清有多少次母親求東家告西家的向別人借錢,更記不清有多少次母親在烈日下的田地里一個人勞作。近三十年來,父親說他吃過的藥可以堆成一座小山,話是夸張了一些,但母親受的罪比山還要高,這確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初一那年的麥子好象比往年熟的早一些,因為家里沒有勞力,母親更是早早的便開始了收割。那時候收麥還很少有人用收割機,更何況對我家來說根本就用不起。后來在一次和親的聊天中得知,一天,母親照例一個人在地里收麥子,天忽然暗了下來,一場暴雨馬上就要來了。母親連忙把收下來的麥子裝到平板車上,拉著往家趕。但風(fēng)太大了,瘦弱的母親根本掌控不了一車的麥子,終于,在一個轉(zhuǎn)彎口,車翻了,母親被牢牢的壓在了下面,而就在這個時候,傾盆暴雨從天而降,打在麥子上,打在這個苦命的女人身上。我無法想像當(dāng)時母親的凄慘,更無法體會當(dāng)時母親的心情。曾經(jīng)有好多鄰居勸母親不要再給父親治了,到最后會落個人財兩空,母親總是笑笑說“我能看著他死嗎?他活著,好賴是個完整的家呀!”
讓我今生最感激母親的是無論生活多少艱難,她始終沒有我放棄學(xué)業(yè)。想方設(shè)法供我讀書。98年的時候我們學(xué)校附近一個很有名氣的老師辦了一個電腦班,雖然我的專業(yè)也是計算機,但學(xué)的知識和這個老師教的完全不同。總想利用業(yè)余時間多學(xué)點兒,但將近600元的學(xué)費在那樣的年代,在那樣的家庭我很明白這意味著什么?電話里我吞吞吐吐的向母親說了我的想法,并再三強調(diào)與現(xiàn)在所學(xué)專業(yè)的不同以及學(xué)了之后的益處,母親在電話那頭默默的聽著,最后說了一句“好好學(xué)”就掛斷了。兩個星期過去了,還沒有收到母親的匯款,我沒有抱怨母親,我知她已經(jīng)真的很難了,上次回家聽鄰居一個嬸說母親做飯連油都不放了。想到這里,我便不再對這件事抱什么幻想了,每次聽到室友在一起討論在那個培訓(xùn)班學(xué)到的新知識時,我總是黯然的離開。
大概又過了兩個星期吧,那天我記得特別清楚,是星期一,因為那天是我們幾個值日。掃完地下樓的時候,在學(xué)校大門口遇到了班主任,他遞給我一個匯款單,并告訴了我郵局的地址。我欣喜若狂的一把接過連個謝謝也沒說就跑出了校門。母親一共給我寄了700元,匯款附言欄中寫道“偉,剩下的錢做伙食費吧,家里一切都好,好好學(xué)習(xí),沒事就不要往家跑了”我不知道是誰代母親寫的,因為我知道母親大字不識幾個。揣好錢我高高興興的回到了學(xué)校,明天錢一交就可以學(xué)習(xí)了。
但事情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結(jié)束,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錢不見了,我清楚的記得昨晚我把錢放在了枕邊行李包里的一件西裝口袋里了,但我翻遍了包里的所有衣物還是沒有找到。事實已經(jīng)很清楚了,我的腦子一片空白,不爭氣的眼淚奪眶而出,我連抽自己幾個嘴巴,真想拉開窗跳下去算了,我怎么這么沒用呀,放在眼前竟然還會丟……
轉(zhuǎn)眼寒假到了,我也回到了家里,但我始終不敢把這件事情向母親提起。并不是我不誠實,而是我覺得,即使說了,錢也不會再回來了,而換來的肯定是母親好一陣子的難過。除夕夜那晚,我去后院一個叔叔家玩,無意中談到了我的學(xué)習(xí),叔叔說,那次寄錢是他用自行車托著母親去的。母親每天去地里掐芝麻葉回來,用滾水煮熟后弄成一小團一小團的',第二天早晨四五點起床,把弄好的芝麻葉拉到城里去賣錢。一小團只賣一毛兩毛錢。賣完以后,母親就在城里撿廢品,然后依舊用平板車?yán)貋恚葦到一定數(shù)量后再賣給廢品收購站。叔叔還說,去寄錢的時候,母親掏出來的幾乎全是零錢,甚至有五角的,兩角的,一角的……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滿眼噙淚的跑回家,一頭扎在床上哭了好久好久,但我又不敢太大聲,怕被母親聽到問起,這個世界上最堅強最偉大的母親呀,我已經(jīng)不敢再給她哪怕是一丁點的傷害了。
天無絕人之路,終于我畢業(yè)了,有了自己的工作。如今,父親的病也全好了,我在這個城市里有了自己的事業(yè),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汽車,不久也將會有自己的孩子。但這段不算深也不算淺的苦難一直激勵著我,讓我好好學(xué)習(xí),努力的工作,讓我加倍珍惜生活的全部?嚯y本身就是一種財富。將來我一定會把這些故事說給我的孩子聽的,告訴他他的奶奶是一個多么堅強多么偉大的女人,告訴他,什么困難都是可以克服的,人一定要爭氣。
前年春節(jié)把二老接來住了幾天,母親一點兒也不習(xí)慣這里的生活。用她的話說“地板太干凈了,吐口唾沫都沒地方”,母親還經(jīng)常開不開防盜門,打不著燃?xì)庠,忘了沖馬桶。她更不習(xí)慣種了一輩子菜還要去買別人的菜。吃不完的飯總不舍得倒掉。其實在母親看來,自己吃什么穿什么并不重要,只要兒女幸福,家人平安就足夠了!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又好象根本沒說什么。是呀!22年的辛酸與艱難又怎么能用短短的幾行文字概況呢。上次匆匆的回了趟家,發(fā)現(xiàn)父親、母親都明顯的老了。靜下心來仔細(xì)想想,我又為二老做了些什么呢?每次星期天好象總有做不完的事情,也許真的很忙,也許是一種借口。我也明白“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遺憾,但回家的計劃總是一次次的泡湯。只有在夢里,才能一次次的回到那個魂牽夢縈的小村莊。想到這里,瑩瑩的淚光中,我仿佛又看到母親背著蛇皮袋,蹣跚的向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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