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幽州臺歌》唐詩鑒賞
《登幽州臺歌》由陳子昂創(chuàng)作,被選入《唐詩三百首》。作者具有政治見識和政治才能,他直言敢諫,但沒有被武則天所采納,屢受打擊,心情郁郁悲憤。以下是小編分享的《登幽州臺歌》唐詩鑒賞,歡迎大家閱讀!
【原文】
《登幽州臺歌》
作者:陳子昂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
【注解】:
(1)幽州臺:即薊北樓,故址在今北京市大興。燕昭王為招納天下賢士而建。
(2)前:向前看。
(3)古人、來者:那些能夠禮賢下士的賢明君主。指:燕昭王
(4)念:想到。
(5)悠悠:形容時間的久遠和空間的廣大。
(6)愴然:悲傷的樣子。愴(chuàng 創(chuàng))然:凄傷的樣子。
(7)涕:古時指眼淚,此指流淚。涕下:流眼淚。
【韻譯】:
先代的圣君,我見也沒見到,后代的明主,要等到什么時候?
想到宇宙無限渺遠,我深感人生短暫,獨自憑吊,我涕淚縱橫凄惻悲愁!
【講解】:
這就是陳子昂登《幽洲臺歌》的原文。這首詩曾被譽為初唐詩歌之絕唱,是陳子昂的重要代表作之一。它的這四句詩從語言、文字上沒什么障礙。大意是,往前看看不到古人,往后瞧瞧不見后來的人。天地宇宙茫茫無垠,遼闊無邊,自己孑然一身、無限孤獨,禁不住傷感地流下了眼淚。不過這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但這首詩能成為初唐詩壇之絕唱,為歷代所傳誦,決不是這樣簡單的意思,而是有著更為深刻、豐富的含義,更為復(fù)雜的心情和豐富的余蘊的。那么它的真正含義是什么呢?這得結(jié)合陳子昂的經(jīng)歷、詩歌主張及創(chuàng)作實踐加以探究。
陳子昂生活于初唐向盛唐過渡的年代,他出生于富豪之家,受家庭影響,“始以豪家子,馳使俠氣”(盧藏用:《陳氏別傳》)。他年青時向往著那仗義勇為,打抱不平的俠義之氣,而且為人能伸張正氣,常常義氣用事;后來自己閉門謝客,在家研讀經(jīng)史。陳子昂不光是詩人,而且是位政治家,由于他在政治上敢于堅持自己的主張,敢于直言,敢于犯上直諫,多次上書皇帝指問政事,指陳時弊;因而屢遭排斥打擊,曾兩次從軍出塞。才華不得施展,最后終于被酷吏誣陷死在獄中,時年四十二歲。
陳子昂不僅詩歌創(chuàng)作豐富,在詩歌理論上也很有建樹。他在初唐詩壇的出現(xiàn),標志著唐詩發(fā)展走上了健康的道路,他以自己的詩歌理論主張和創(chuàng)作的實踐,相當準確地反映了唐詩發(fā)展的趨勢。在《與東方左史虬修竹篇序》中,陳子昂全面地表達了他的詩歌理論主張,他提倡“漢魏風(fēng)骨”、“興寄”,反對齊梁間那種“采麗竟繁”、“興寄都絕”的“逶迤頹靡”詩風(fēng),希望能再現(xiàn)“正始之音”,“可使建安作者,相視而笑”的作品。陳子昂在這篇《序》中,提出“興寄”、 “風(fēng)骨”這樣兩個鮮明的觀點。興寄何意?孔子提出“興”,強調(diào)詩歌審美,詩美才能引起感性認識,才能寄托于美的形象里;反之,不能興寄就不能稱其為好詩。 “興寄”在這里是針對六朝輕視內(nèi)容,重視形式而來的。它主張寫詩要有感而發(fā),要有政治寄托。所以陳子昂“曾暇時觀齊梁間詩,采麗竟繁,而興寄都絕,每以詠嘆。”他認為到了齊梁時,這詩的興寄也喪失了,而只是堆積詞藻,故為此而長嘆。所謂“漢魏風(fēng)骨”,就是建安風(fēng)骨,指漢末建安時代以曹操、曹丕、曹植為代表的一種創(chuàng)作傾向。主要是描寫社會動亂,反映民生疾苦,歌唱自己的理想抱負,帶有蒼勁慷慨、悲涼之氣的詩風(fēng)。建安風(fēng)骨是值得提倡的詩歌方向,然而“漢魏風(fēng)骨,晉宋莫傳”,到了齊梁直至隋、初唐時期,宮體詩盛行,“風(fēng)雅不作”,指嚴肅的文學(xué)不能夠振興,因此自己耿耿于懷。陳子昂著重從“風(fēng)骨”、“興寄”提出問題,并強調(diào)把二者聯(lián)系起來,表現(xiàn)美的風(fēng)貌,不像六朝時那樣只強調(diào)“采麗”,而是對詩歌提出了美的思想。這是要從精神實質(zhì)上變革延續(xù)長達五百年浮艷頹糜詩風(fēng),在這一點上比起初唐“四杰”來,陳子昂有更高的理想和更大的魄力。如果說初唐“四杰”和陳子昂都不滿于當時的宮體詩的話,那“四杰”只是改造宮體詩,試圖從中蛻變出一種新體詩歌;而陳子昂則是根本拋棄了宮體詩,直接繼承了建安傳統(tǒng),為盛唐浪漫主義詩歌開辟了道路。我們說陳子昂的理論主張,是符合文學(xué)發(fā)展趨勢的,它適應(yīng)了詩歌創(chuàng)作中新的審美意識。它既是初唐反對綺靡文風(fēng)的總結(jié),也是對唐詩繁榮期到來的呼喚。當然我們也應(yīng)看到陳子昂仍有不足之處,他一方面提出“興寄”、“風(fēng)骨”,一方面對六朝詞采方面總結(jié)不夠,不注意吸取齊梁間詩的技巧上的成就,后來在李白、杜甫那里得到糾正,體現(xiàn)的更全面了。
陳子昂的革新精神既反映在他的詩歌理論主張里,也體現(xiàn)在他的創(chuàng)作實踐中。代表作品《感遇》三十八首、《登幽州臺歌》等,是陳子昂詩歌主張的最好實踐。這些作品大多是有感于政事所作,有的是抒發(fā)抱負,有的是托物言志。如《感遇》三十五,對入世充滿了激情,對功業(yè)的渴望十分強烈,要想作一番大事業(yè)。 “感時思報國,拔劍起篙萊”這兩句詩表現(xiàn)了詩人為國建功立業(yè)的雄圖大志。“蘭若生春夏”這首詩,用“歲華盡搖落,芳意競何成”這兩句結(jié)束,慨嘆美好的理想不能實現(xiàn)。這首詩以香草之秀色超群而又自生自滅為象征,寫自己卓然自立,卻空有才華,有芳意無成的遲暮之感;于抒寫寂莫苦悶中蘊含著強烈的入世、用世的愿望。這首詩就是他“興寄”主張在創(chuàng)作中的典型實踐!兜怯闹菖_歌》是他《感遇》詩之外的另一首杰作,是比《感遇詩》更為慷慨激烈的作品。一首《登幽州臺歌》成了高震唐音的`干古絕唱,他的浪漫主義光芒遙遙地照亮了盛唐詩壇。更多唐詩欣賞敬請關(guān)注“習(xí)古堂國學(xué)網(wǎng)”的唐詩三百首欄目。
《登幽州臺歌》這首詩不見于陳子昂的詩集,而是記錄在他同時代人盧藏用所寫的《陳氏別傳》里。在這本書里同時記載著這首詩的寫作背景:公元 696年,建安王武攸宜奉旨東征契丹,陳子昂以右拾遺身分參加武幕府當參謀。武攸宜這個人既無韜略又忌賢妒能,容不得下級比他強。軍隊開到漁陽(今薊縣一帶),由于指揮不當前軍打了敗仗,官兵上下一片驚謊,陳子昂多次進諫并自告奮勇要求親自帶兵充當前軍,武攸宜卻因此大怒,不僅不采納他的建議,反將他貶為軍曹。陳子昂受到這樣打擊,心中非常郁悶,于是“登薊北樓,感惜樂生、燕昭之事,賦詩數(shù)首。”這里所說的“薊北樓”,即《登幽州臺歌》中的幽州臺,也叫薊丘。相傳遺址在北京德勝門外。樂生、燕昭之事,說的是這樣一個故事:戰(zhàn)國時代燕昭王為使燕國強盛,接受臣子郭隗的建議,在沂水的東南筑起了高臺,臺上置放黃金,招慕天下賢士,后來果然有樂毅、鄒衍等人投奔而來,他們受到了燕昭王的重用,為燕國的復(fù)興做出了很大的貢獻。陳子昂所登的薊北樓,就是燕國的故址。詩人睹物思人,自然聯(lián)想到了燕昭王禮賢下士,樂毅受到重用,為燕國建立功勛的事實。這種被稱為美談的君臣合作,使陳子昂感慨萬端,他提筆揮耗寫下了《薊丘覽古贈盧居士藏用七首》,借歷史人物而寄托自己懷才不遇之感。寫了這幾首詩后,詩人仍然感慨未盡,乃“泫然流涕而歌曰”:“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這就是陳子昂寫這首《登幽洲臺歌》的由來。了解了這些背景我們再來讀這首詩,就會遠遠超出文字表面的意思,理解更為深廣的含義。
這首詩前兩句十個字包含著若干層的聯(lián)想和感情的波瀾。“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是寫他登幽州臺時的視覺感受,眼睛所看到的。但在視覺的感受當中,又包含著相當復(fù)雜的時間性的聯(lián)想。“前”、“后”都是空間方位詞,“古”、“來”表時間先后的,是時間詞。怎樣從空間的感受轉(zhuǎn)移到時間的聯(lián)想,中間有一個很長的過渡,這是需要讀者借助于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藝術(shù)感受,給它加以填充的,否則就不容易理解這首詩。
詩人登上了幽州臺遠眺,他所望到的是北方的遠山曠野,茫茫天地不見人煙,一片蕭索寂寥的景象。這種山河茫茫無垠的景象,往往給人一種永恒和無限的感受。這種對自然景象的永恒和無限感受,又往往使人產(chǎn)生一種生命的充實感。從這個視覺的感受,于是就聯(lián)想到了人生。山河曠野的存在,幾乎是永恒的,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一般說來總是那個樣子,變化是非常緩慢的;而人的變化卻比較快,有生又有死,因此人生是短暫的、有限的。陳子昂所登臨的地方,曾經(jīng)有過一代又一代的古人,他們都以有限的生命演出過轟轟烈烈、有聲有色的、正直的、真實的“活劇”,現(xiàn)在那些早已不見了。此時此刻,眼前只有蒼茫遼闊一眼望不到邊的曠野,一個人也看不見,不僅沒有古人,現(xiàn)代人也看不到。古人的事跡不能再現(xiàn)了,現(xiàn)代人又沒有像古人那樣的偉大創(chuàng)造,這實在令人感到寂寞。詩人從這一般人的感慨,進而想到這是燕國的故都,自然就想到了燕昭王、樂毅這些古人的事,想到燕昭王是那樣的求賢若渴、愛護人才,那樣的知人善任,重用人才。而樂毅又是那樣有幸遇上了這樣的君主,彼此成為知已。他們君臣合力,為國家做出了重大的貢獻。這多么令人羨慕。如今這些古人已不見了,而能夠繼承燕昭王禮賢下士的人,在現(xiàn)實當中一個也找不到。因此,像樂毅那樣幸運的人也就不會有了。這又是多么令人惋惜呀!陳子昂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樣的感慨呢?這就在于他本人也是在懷才不遇之中。這就是這兩句詩的聯(lián)想。概括地說,就是從空間的視覺感受產(chǎn)生時間性的聯(lián)想;他從對自然的感受產(chǎn)生了關(guān)于人生的聯(lián)想;又從一般人生感慨,轉(zhuǎn)到對歷史和現(xiàn)實的感慨。從而委婉曲折地表達了他對現(xiàn)實的不滿和失望,表達了他空有才干、報國無門的寂寞、苦悶感。這種脫離宮廷詩狹窄浮薄的感情而從感慨人生的高度展現(xiàn)闊大的胸襟,是陳子昂對詩歌境界的開拓,顯現(xiàn)了詩歌創(chuàng)作中審美意識的變化,是詩風(fēng)的轉(zhuǎn)變、革新,為唐詩的繁榮開辟了道路。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這十二個字是緊接上面兩句而產(chǎn)生的聯(lián)想,進一步抒發(fā)自己的感情。當詩人想到宇宙是這樣的廣闊,無窮無垠,時間無限,空間無限,而人生卻是那樣短暫、有限,以有限的人生面對無窮的宇宙,這是多么大的矛盾啊!詩人面對如此大的矛盾不由得更激發(fā)了自己強烈的渴望。他渴望什么呢?渴望自己以短促的生命,對社會、國家、人民要有所作為,有所貢獻,可是在現(xiàn)實生活當中卻連個知己都沒有,更不用說像燕昭王那樣識才、用才的明君了。自己枉有抱負,枉有才華而無處施展。詩人越是想到宇宙的無窮、無限,便越是渴望建功立業(yè),但是越渴望建功立業(yè),就越發(fā)感到孤獨寂寞。天地如此之大,抱負卻無從施展,于是強烈的希望與同樣強烈的失望,形成了無法排解的巨大憂憤、郁悶。他在這尖銳矛盾之中,不由得孤獨地流下了眼淚。這就是“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這兩句的聯(lián)想。
總之,這首詩是對人生的思索和追求。陳子昂在這首詩里用的是瞬間感受,是在一閃念中產(chǎn)生的許許多多的聯(lián)想,借助這些聯(lián)想,使我們窺測到了激蕩在詩人胸中的感情波瀾,在這寂寞當中融匯著不甘寂寞的沖動;在理想受到挫折的失望之中,迸發(fā)著建功立業(yè)的渴望;在懷才不遇的感傷之中,奔涌著理想的激情。一句話,這是在理想與現(xiàn)實矛盾中去思索,去追求。這種利用“閃念”寫聯(lián)想,頗似今天“現(xiàn)代派意識流”的藝術(shù)手法了。這一切構(gòu)成了陳子昂悲涼蒼勁的風(fēng)格,令人激動,又令人能夠感到有一種執(zhí)著于人生追求的力量。這就同六朝的宮體詩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同時他又是對建安風(fēng)骨的繼承,但又較建安文人有更多高昂激情。詩人從感悟人生的高度表現(xiàn)他闊大的胸襟,在詠嘆個人命運的同時,滲透著對社會歷史的評價。這是非?少F的。這首詩之所以成為初唐詩歌的絕唱,后人稱它高震唐音,其原因就在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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