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佬散文

　　從前，古老遙遠(yuǎn)的湘西，一個武陵碼頭，湘西門戶，苗疆前哨的地方，有一座“離天三尺三”的西晃山，俗稱“天下第一壽山”，山下有一個小縣城，縣城旁邊不到三里地，一個叫“浮石煙村”的小村莊，居住著十幾戶人家，其中有一戶人家常年在外“跑生意”，男主人四十歲不到，看上去有點顯老，要比實際年齡大得多。他為人本份，心底善良，一年大半時間都是在外面忙于“跑生意”，很少在家休息。女主人三十歲出頭，比較講究穿著打扮，看上去很年輕，模樣也可以，身邊還沒有一兒半女，她不愁吃不愁穿，日子過得還算舒服。

　　傳說中，這家男主人在外面很會做生意。他每次出門“跑生意”前，都要到附近的廟里走一趟，在菩薩面前燒三柱香，嗑三個頭，然后，還要選日子出門，信守“七不出門八不歸，遇著婦人掉頭回” 的密笈；他很會“出門看天色，進(jìn)屋觀臉色，”小心謹(jǐn)慎，而且，他的性格還有點估僻，不喜歡串門，不太和群，在常人眼里，感覺有點怪異。鄰居中，很少有人知道他都跑些什么生意，到什么地方去跑，甚至連他姓什名誰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叫“湘西佬”。這是生意人中對他的普遍稱呼，因此，鄰居中也都是這么叫他，并且還知道他是在毎年的桃花三月，獨自一人，身披一個布帒，手拿一桿木秤，頭戴一頂棕葉斗蓬，風(fēng)塵仆仆下常德。然后，過了幾個月，大概是桔子黃了，楓葉紅了，稻谷熟了的時候，他就回來了，紅光滿面，走起路來還搖搖晃晃，大概是喝了二兩包谷燒，嘴里還不停的像蚊子一樣的在嗡嗡地哼著當(dāng)?shù)氐摹盎�燈調(diào)”， 興高彩烈時，他還手舞足蹈，身上的布帒子晃得“叮當(dāng)”“叮當(dāng)” 的響。誰都知道，他這一次下常德“跑生意”又賺了不少的錢。

　　有一年，大概是八、九月天，天氣漸漸轉(zhuǎn)涼了，可以說是到了秋高氣爽的時候了，果園里的桔子漸漸地黃了，山坡上的楓葉款款的紅了，水田里的稻谷泛泛地熟了，墻腳下，籬笆邊，田坎間的野菊花也都開心的露出了黃呈呈的笑臉。然而，往日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集市貿(mào)易如今卻冷清了許多，因為人們大都忙于上山采摘和下田收割去了�！跋嫖骼小背鰜怼芭苌�意”已經(jīng)數(shù)月，覺得布帒子里的銀兩賺得也差不多了，感覺到了應(yīng)該是回家的時候了。于是，他清點行禮，收撿銀兩，梱扎成兩布帒掛在肩上，然后，休閑的在常德的西門口沙灘邊等侯船只把家還。

　　這時，已經(jīng)快要中午了，火紅的太陽照得“湘西佬” 都睜不開眼睛。不遠(yuǎn)處，一個漁童，提著一竹筐灘螺高聲叫賣：“灘螺、灘螺，剛摸上來的活灘螺！”“湘西佬” 看見是一個大概十二、三歲的兒童在叫賣，于是招手喊來漁童，拿起漁筺低頭看了看甘渴難受、咽咽一息的半筺灘螺，二話沒說，掏出了二兩銀子給買下了。只見“湘西佬” 走到沙灘中，念念有詞，然后把灘螺倒進(jìn)了濕潤的沙灘上。好奇的漁童，看了以后，摸著后腦売，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做了一個鬼臉笑嘻嘻的跑開了。只見那些灘螺如魚得水，張開嘴巴，各自紛紛逃命。不多時，都爬進(jìn)了水中，沒了蹤影，只見那沙灘上留下了道道痕跡�！跋嫖骼小弊呓�仔細(xì)一看，原來是一行行字，影約可現(xiàn)那是四句打油詩。“湘西佬”寞寞的記下了，便返回到了渡口邊等候船只回家。

　　“湘西佬”終于等來了回家的船，欣慰的上了回家的路。上船后，“湘西佬”起座不安。那天，看上去“湘西佬”的心情還確實有點激動，也許是因為他出門已經(jīng)太久了，歸心似箭的原故。常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門時時難�！彼�真的不愿意在外面呆得太久，真的很想馬上就回到自已的家中，抱著“嫁娘”安穩(wěn)舒服的睡上一覺。但是，由于常德到“湘西佬”的家鄉(xiāng)麻陽是上水船，從沅江河劃到錦江河，一百八十多里水路，途經(jīng)九十九條急流險灘，大概劃了兩天兩夜，船才到麻陽地段，等到了麻陽高村縣城的柴碼頭時，那時，天色已晚，已經(jīng)是一個張燈時分，這時，天空中“涮，涮，涮”的下起了雨來，并且是越下越大，越下越猛，就像傾盆大雨一樣潑下來。遠(yuǎn)路的幾個船客們無法上岸回家。只有在船上過夜�！跋嫖骼小彪m然有粽葉斗蓬在身，離家又不遠(yuǎn)，但夜深人靜，看看布帒子的銀兩，又怕路上遭遇土匪搶劫，因此，也只有在船上過夜。剛剛躺下，“湘西佬”突然爬了起來，想起了在常德西門口沙灘上，灘螺留給他那幾句打油詩。于是，他便提起布帒，戴上粽葉斗蓬，充充忙忙的上了岸，在岸邊找了一家旅館過了一夜。

　　天一亮，“湘西老” 趕快穿好衣服，三步并著兩步走的趕回了家�！跋嫖骼小� 在家稍坐了一會兒，喘了一口氣，抽了一帒煙，感覺自已應(yīng)該好好的休息幾天了，于是，燒了一大鍋子水，準(zhǔn)備晚上好好泡一泡腳，全身洗個熱水澡，睡個安穩(wěn)覺。結(jié)果，他在晩上洗澡的時候，不小心把門方上的煤油燈給弄翻了，潑了他一頭發(fā)煤油。這個時候，“湘西佬”又突然想起了灘螺留給他那幾句打油詩。于是，他只洗全身，沒有洗去頭發(fā)上的煤油，只是用毛巾擦了一下頭發(fā)，爬上床就“呼嚕呼�！钡乃�著了。

　　第二天，天已經(jīng)大亮，“湘西佬” 喊“嫁娘”起床做飯，不聽見答應(yīng)，“湘西佬”用腳輕輕的踢了一踢睡在另一頭的“嫁娘”，還是沒有反映。于是，他只好自已起床。當(dāng)他披起衣服走到床的另一頭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只見“嫁娘”滿頭是血，已被人殺害了�！跋嫖骼小壁s緊跑到縣衙門報了案。結(jié)果，他自已卻被關(guān)進(jìn)了大牢。理由是，當(dāng)天晩上只有他們夫妻二人在家，并且睡在一張床上。沒有第三者進(jìn)屋做案痕跡，不是他又是誰呢？“湘西佬”高聲大喊冤枉！

　　“湘西佬”被帶到牢房，幾個五大三粗的衙役輪翻嚴(yán)刑考打盤問，但是，“湘西佬”就是不承認(rèn)自己殺了自己的“嫁娘”。結(jié)果，經(jīng)過幾天幾夜的重復(fù)嚴(yán)刑考打盤問，并且不給他吃，也不給他喝，還不讓他睡，“湘西佬”實在是受不了了，心想，這樣慢慢的折磨打死，不如承認(rèn)算了，于是，寞寞點頭承認(rèn)了這樁血案。但是，自古以來，殺人是要償命的，這是天徑地義的事情。第二天，縣官決定斬首示眾。行刑前，縣官揮筆寫下斬字時，怎么寫也寫不出來，縣官感到奇怪，于是提筆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了一只飛蛾緊緊的包住了筆尖，因此，才寫不出斬字來�？h官看后一驚，感覺事出有因，于是決定暫緩殺頭，并且吩付衙役將“湘西佬”押回牢房。

　　在牢房里，縣官再一次重新審問“湘西佬”�！� 湘西佬”照舊還是說他沒有殺害自己的“嫁娘”，說他是冤枉的，先前承認(rèn)只不過是受不了嚴(yán)刑考打，屈打成招才承認(rèn)自己殺了人。接著“湘西佬”把他在常德做生意以及回到家中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祥細(xì)的又說了一遍。并且說，在常德西門口上船回家前，他買了一筐灘螺放進(jìn)了沙灘里，灘螺給他留下了四句打油詩，縣官問他；“哪四句打油詩？”他說：“碼頭莫停舟，煤油莫洗頭。一斗三升米，飛蛾包筆頭”。并且說，前兩句他已經(jīng)照著做了，沒有在碼頭邊的船上過夜，也沒有洗去頭發(fā)上的煤油就上床睡著了，后兩句就不淸楚了，如今就被關(guān)進(jìn)了大牢�？h官聽后，聯(lián)想起幾天前的一個晚上，停靠在柴碼頭邊的一條客船，因為下大雨，碼頭上的圍墻倒塌而被壓在了水中，船上的七個人都溺水而死�！跋嫖骼小彼�真的是命大，死里逃生�？h官佯細(xì)想了想灘螺留給“湘西佬”的那四句打油詩，分析推斷后，認(rèn)為那四句打油詩中已經(jīng)有三句是印證了的，只有其中的一句還沒有印證，那就是“一斗三升米”。難到“一斗三升米”與這起命案有關(guān)？或者說，“一斗三升米”與兇手有關(guān)？照理說，一斗谷子通過石磨碾壓后，只應(yīng)該是七升米三升糠，只有在反復(fù)碾壓成熟了后的情況下，才會糠多米少，才會七升糠三升米�！翱贰迸c“康”同音，是不是兇手姓康名七呢？于是，縣官得出了肯定的答案，并且吩付縣差們四處打聽，看一看浮石煙村附近，有沒有叫康七的人，如果有，抓來審問便是。

　　一天，幾個縣差在浮石煙村附近幾個村莊找了幾遍，沒有打聽到姓康名七的人。看看天色已晚，他們打馬回朝，當(dāng)走到城內(nèi)，準(zhǔn)備稱幾斤肉回府打牙祭，結(jié)果看到前面就有一家肉鋪，便上前說：“屠夫，來五斤肉”，只見屠夫下刀一砍，掛上秤一看，并說：“我康七手是秤，一砍就是五斤，一兩不差！”縣差一聽，便說：“你就是康七？”屠夫答到：“那還有假？”“那好，跟我們到縣衙門走一趟！”于是，幾個縣差拿來繩索將屠夫康七亂七八糟的捆綁起來，送到了縣衙。經(jīng)過幾個衙役輪翻嚴(yán)刑考打?qū)弳�，屠夫康七承認(rèn)了那天晚上殺人的全部經(jīng)過。

　　原來，“湘西佬”長年累月的下常德做生意，他的“嫁娘”在家沒事情可做，游手好閑，清靜無聊，時間長了耐不住寂寞。在一次進(jìn)縣城趕集秤豬肉時與屠夫康七相識，并且，眉來眼去，久而久之，他們便勾搭成奸。這一回，屠夫康七見“湘西佬”做生意回來賺了不少錢，于是，奸夫贏婦經(jīng)過商量便起殺心，決定晚上謀財害命。由于作案那天晚上，屠夫康七心急，加上天黒看不清面目，只聞到“湘西佬”的頭發(fā)一股油味，自以為是女人頭發(fā)固有的油脂味，于是，朝另一頭的情婦砍去，結(jié)果殺錯了人。

　　這還得述說清楚，古時候的湘西夫妻晚上睡覺的風(fēng)俗習(xí)慣。原來，古時候，湘西的人們深受封建思想影響，夫妻在晚上睡覺的時侯都是各自睡在床的另一頭，既便是做了夫妻之事以后還得回到各自的那一頭去睡覺。這還因為過去的床屬于“行床”，兩頭可以睡覺，“平起平坐”，沒有高低上下之分，只有東西南北之別，更不是像現(xiàn)在的夫妻倆人晚上睡覺，頭并著頭，肩并著肩的睡覺。湘西夫妻分頭睡覺這一習(xí)慣至今還在鄉(xiāng)村中普遍存在。所以，當(dāng)天晚上“湘西佬”睡著了，“嫁娘”被屠夫康七一刀下去殺害時，都不會產(chǎn)生太大的動驚，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因此，“湘西佬” 才又躲過了一劫。

　　“ 湘西佬”他再一次死里逃生。也許，這就是他平時做的好事多，積的恩德深，行的善良廣，才會有這樣的好運(yùn)氣，好報應(yīng)，好結(jié)果。因此，放生這一民間習(xí)俗，至今在湘西的麻陽人群中廣為流傳。有道是：行善放生人自生，做惡多端必自焚！這是湘西麻陽錦江長河兩岸留傳至今，古時候的“湘西佬”一段人生傳奇故事。后來，“湘西佬”再也沒有娶嫁娘，一個人生活著，一直到老，傳說他活了一百零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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