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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說的散文
回來三天了,心還在那大嶺長山間,怕是最少整個春天都收不回了。
我不想細(xì)細(xì)訴說或述說,春日該有的一切,那里不會缺了分毫。古樸的山腳,拉犁的老牛,犁開了一季春事。你想象吧,春的推進(jìn),如日月的上升,一點(diǎn)點(diǎn)地美著,越來越美了,最后無處不美了。
想那平原區(qū)的人好可憐,只能看到平鋪直敘的春天,沒有大起大落大開大合的春長春隱,春高春低。百里之地,你抬頭看天,你舉目凝視對山,你終于看出了春,渾厚里有蒼茫之春。你繼續(xù)聚焦,你看見了點(diǎn)點(diǎn)春,一枝杏花伸出草垛,一尾新燕出于舊梁,最新潮的你被古典擊中。
山里人不知城里人的可憐;ㄅ枥锱f枝新綠,老頭也雀躍如童,可憐帶膚淺。他坐在小凳子上看這一盆綠植,看久了他說他看見了遠(yuǎn)山,感到了春信。他不知大山之春,美好得無法表達(dá),所以大山如果聽到他的話,即使不生氣,也會笑話他,因了原野之春大筆有神也寫不出。但這老頭卻是不服氣不服老,他發(fā)現(xiàn)樓下的小孩對第一枝小柳新芽很是不顧,還沒有他老頭那樣心幾乎要隔著厚厚的棉衣蹦出來。他不明白,自己是少年心在,還是永不成熟呢?
人人都覺早春好,滿目新奇。早春原來是少年春啊。四季對應(yīng)人生,原來一季也可對應(yīng),必如這春,你想到這一層會歡喜無盡,你知道哪幾天對應(yīng)人的哪個生命階段。你恍然有悟:造物安排自然,人類形成社會,自然和社會真是對應(yīng)切合,奇妙難言,你怎樣解釋都如凳子的鉚和榫,對接時嚴(yán)絲合縫,不差分毫。
商場和銀行,甚至辦公地都沒有春天。他們用假花營造假春天,用真花想引來春的小角角。樓里住戶無春天,春天都是主人對先前的回憶。有人跑到山里弄來草木,他悉心培植,他以為那是春天,其實(shí)他的貪心褻瀆了春天。他摘了幾根春毛毛,就無限夸大春滿園。春只能在自然里生發(fā),室內(nèi)綠色沒有春味,更不會有春氣勢。
沒有春的地方也不少,這都是城市的貢獻(xiàn)。所以,一到春天周末,陌上花開,可憐的都市人就上路賞春。山里人笑他們,他們也笑山里人。
有學(xué)生當(dāng)兵在海島,巴掌大的一塊石頭,一些土。春來時,萬頃波濤間的孤島上,不知哪里來的草的種子,從島上石縫鉆出,有十四五棵,陪著這一個守島人。我這學(xué)生把這草當(dāng)兄弟,他看他們的眼神如對女朋友。他沒有女朋友。草木對他,會是怎樣呢?會不會秋來留籽島上,讓他收藏,等來年春播,再多些新綠?或者呼喚海鳥,讓它從遠(yuǎn)處銜來樹的果實(shí),讓這果實(shí)扎根小島,長成巨木,一樹蓋海島,荒島也有了生命?
邙山嶺上有新掘的古墓,墓葬被弄走后,回填很不充分,或者干脆不填,任它自對天日。不管何時開掘,但只要到了春天,墓坑就新草瑩瑩,很深的墓道里也綠色探頭。墓里的人死了千年,草籽入墓卻能立刻新生,我不知道那些孜孜名利的人看到后會是如何。他的脊背間該有涼風(fēng)拂過,他背著的東西會放下來一些。他再回頭進(jìn)入職場,會稍微新我一點(diǎn)嗎?
我把文竹放在空調(diào)上,二十天了,這會才突然想起。很快起來,開窗,探看,還在。開燈,審視,整個的枝葉都干了,手一彈就有干的細(xì)葉落下,在這本該萌發(fā)的時節(jié)。它真的死了嗎?我不信。我把它又澆了水,滴了幾滴花肥。再過幾天回來,會有新芽從底部發(fā)出,和我在大野山川見到的春芽遙相呼應(yīng)嗎?
我這幾天的期待,會很猛烈,如柳芽在枝頭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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