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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最痛的隱喻散文

時間:2022-05-13 20:21:16 散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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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最痛的隱喻散文

  一

雪是最痛的隱喻散文

  一條清流,從譚神堰樓陰閘口,偷溜出來。一股旁逸而出,于一片洼地,折洄,匯聚,沉淀,久之,竟有了一個形似筲箕的小堰塘。另一小股順渠而下,轉一個半弧,過田,穿地,九曲回腸,融入尖鉤子河。

  大小譚神堰,窩在山凹,偎著高高的塘壩,宛若一對胞親,滋養(yǎng)著楊家溝和整個六隊。

  楊家溝,高而平曠處,散居著楊、徐、彭、鄭、盛五戶雜姓人家。凹地則是稻田、莊稼地。

  小譚神形似筲箕,水質(zhì)清凌,蒲草蔓生。南哥帶了一次,四兒就喜歡上了這片水域。

  蝌蚪春游,鯽魚打挺,黃鱔鉆泥,還有蛇果子、芨芨草和叫不出名的草藥。毛蠟最有意思,四兒玩了一個秋,還不過癮。

  筷子長的毛蠟桿,一撕開,就露出銀白的絮。哈一口氣,素素的白,雪花一樣,飄呀飄。南哥下工時,總會順幾根回來,陪他玩“火炮”。

  洋火一點,飛絮“噌”的一聲,像一道飛翔的焰火,燃出老遠,即燃即滅。

  夢里的焰火,撓得四兒心癢癢。一大早,他攛掇本哥,溜到了小譚神堰。

  冰鏡的水面,有薄薄的霧氣彌漫。

  嘎嘣嘎嘣……本哥有節(jié)奏地敲著冰凌。

  四兒撅臀展臂,費力地勾一枝黃枯的毛蠟桿。

  四兒呀!誰在叫魂?四兒手臂猛地一收,身子向后一仰。一雙柔韌的手,穿腰而過,一把摟住了后仆的他。哼,又是本哥。

  小譚神堰,映出了兩張蓬頭俊面,一個撅嘴,一個紅腮,熊抱一團。

  毛蠟桿彈了回去,驚起絮絮的粉。

  差點都勾到了,拽啥子嘛!我的笨——笨——哥!四兒尖嚷一聲。耳背,腿瘸,腦子一根筋,本哥被喚成了笨笨哥。

  回吧,爹病著,我們幫媽搭把手……笨笨哥小聲央求。

  本呀,四兒呀,你們躲到哪去了?一個女人的哭喊聲,破空而至。

  四兒他爹啊……媽,咋拖著哭腔呢?

  爹咋個了?

  四兒一個激靈,撐開三哥的懷抱,撒開小腿順渠而下。躍溝,跨田,下坡,上坎,颼颼的冷氣割著他的臉,生疼。

  快些!心里有一個聲音催著他。

  四兒呀!本兒呀!媽的哭聲也催著他們!

  一滯一拐,笨笨哥追得急,趕得慢。

  兩個男孩,一前一后,爬上了老鄭家的斜土坡。

  二

  少甫,你醒醒。∫婚L串尖銳的哭嚎,在老鄭家門前炸響。

  有細細的雨絲在飛。枇杷樹下的天陰暗了,老鄭家的茅屋也低了幾分。

  低低的小磨盤旁,已圍了一圈人。媽伏在爹的身上,涕水直流。

  一句話沒留,你就撇下我們,走了。讓我們孤兒寡母,咋個活?你好狠心。媽揉著爹的胸口,一疊聲地絮語。

  甫兄弟,昨兒不都好明得眼的?楊余爸搖著頭,嘆息一聲。

  一大早說想吃菜粥,這不,粥還沒喝上。媽又一串嚶嚶抽泣。都怪我磨嘰,豬呀牛啊,忙了一大早上。矮蹲蹲的彭細媽鼻子也擤得紅彤彤的。

  哎,人走不能復生。世英妹子,別哭壞了自個身子。彭細媽柔聲細勸,拉起媽。

  咕咕咕……四兒的肚子叫了,頭也哄哄得發(fā)暈。

  爹,八成是餓暈了?四兒抄起小磨盤上的粗瓷碗,遞到爹的嘴邊。

  爹的嘴冷得似冰。冰冷的瓷碗里,裂成幾瓣的菜粥,像一朵萎死的花。四兒雙手冰沉,身體打顫,雙膝一軟,他跪在了竹椅旁。

  爹,別睡了,你答應教我編蛐蛐兒的。笨笨哥也跪在竹椅旁。兩兄弟嚎哭起來。

  崽們,別哭了。彭細媽一手拉起一個。

  大男人出把勁,把甫兄弟送回堂屋。盛老大環(huán)顧一圈,率先扶起爹的頭,幾個精壯男人也伸出了手。

  爹硬邦邦地平攤在幾個男人的手中,毫無知覺。

  別,弄醒咱爹。四兒打著擺子,口齒不清。

  世英妹子,咋不見你家老二呢?彭細媽追問。

  雞叫頭遍,就去縣城賣蒲蒿,給他爹買點藥。他有跟盛大哥請了假。媽低泣著應聲,進了堂屋。

  甫兄弟家剛遷回來,也沒個積攢。拜托大家,粗糧細面,鋪籠灶被,有啥出啥。

  那,他到底不一樣,壞……徐老頭攏著雙手,咕噥著。

  我爹,不壞,是好爹。四兒一下急了眼,就要撲上去。彭細媽一把攔住了他。

  不偷不搶,跟壞沾啥子邊?不幫襯也別瞎叫喚。楊余爸慢吞吞地補了句。

  咋架了?甫兄弟老大在海軍艦隊,他家就和我們一道的,也是軍屬。有事,我這個小隊長扛著。盛老大狠狠地剜了徐老頭一眼。

  上頭的話,就是個屁。老娘不怕。我先舀兩斤油來。楊余媽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家磨了湯圓粉,送五斤過來。徐二婆娘話音一落,也走了。

  年關了,誰家不備點年貨?彭細婆,你先順幾把掛面和十斤米過來。盛老大又附耳跟婆娘嘀咕了幾句。

  我家新添了碗碟,擔過來借用。徐老頭也回過味來。

  大家各回各家,我去隊里報信。棺材板,可是個難題。盛老大邁出門檻,一見呆立的四兒兄弟,就順口吩咐:

  本娃抱柴火,找火盆生火。四兒去請你幺娘,買些香紙。他在軍綠棉衣袋里掏了一陣,翻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幣,往四兒手里塞。

  道謝了。從偏房出來的媽搶過紙幣,又遞了回去。推讓了一回,媽扁嘴說,盛大哥,算我們娘兒借的,還煩請盛大哥做支客先生。

  媽褪下銀鐲,和著紙幣,塞進四兒褲兜里。不論換多少,叫你幺娘當了便是,將就著買些香紙,扯幾尺白布。媽回頭掃了一眼堂屋,眼神劃過一抹哀絕,深吸一口氣,換上了一副當家人的神情。

  勒著褲袋過日子,哪家都緊巴巴地。這回,要勞煩大家了。媽沖著眾人一連聲道謝。她的唇在打顫,她的身體也在打顫。

  四兒也扭頭看爹。

  爹躺在一床破絮上,睡著了。

  爹的黑胡須,像一個醒目的一,白描在訊白的臉上。

  三

  初春時,爹娘帶著四兒兄弟回老家,秋分時,幺娘,也嫁到了鄭家壩。

  一逮著機會,四兒和本哥,走十里路,翻兩座山,就溜到幺娘家去了。

  做了女人的幺娘,總在忙。半個幺娘,被家務和貧苦奪走了。只剩下半個幺娘,親著他們。

  這之前,四兒和本哥寄養(yǎng)在遂寧娘家,與幺娘、外爺外婆朝夕相處。四兒最親幺娘。她的懷抱,柔柔的暖,有一股清香。

  冰雨打在頭上。四兒在山間小道上奔跑。他越跑越快,高一腳低一腳,銀鐲烙得他的大腿根生疼。一些生疼的舊事就冒了泡。

  爹。世代為農(nóng)。年輕的爹有志向,只身出門闖世界。他逃過荒,讀過黃埔軍校,當過縣大隊長,休妻再娶,帶兵守城,率部打仗,是遂寧一個響當當?shù)娜宋铩?/p>

  爹娘的故事,尤其是爹的威風,是從幺娘的口中得知的。

  那年大雪,爹媽回娘家過年。爹剛毅又威嚴的英氣,媽銀釵朱佩的俏模樣,初見時的美好,是四兒記憶的起點。

  爹端坐在高凳上,剝花生,喝熱茶,談笑自若。本哥撫摸著爹簇新的大衣扣子,偎在爹懷里。柴火紅彤彤的,映得一家大小,個個喜色。四兒遠瞅著,把著門框,死活不近身。

  大院房外,四兒拎著荊條,一鞭一鞭,在雪地上蓋印。銀光閃爍的媽,踮著三寸金蓮,追過來,追過去,跑得嬌喘吁吁,卻怎么也捉不住他。他像一條小泥鰍,一下子拱進了幺娘的懷里。兩人四仰八叉,滾了一身雪。

  爹和本哥站在門檐下,看雪。

  世英,你這四兒,烈性,痞得出奇,你得好生管教哦!爹笑呵呵地說,有初,不太適合他嘛。倒是有本,人如其名,安分。爹在本哥的鼻尖劃拉了一下。本哥羞澀地笑了,爹凜然的臉也有了暖意。

  本哥,自然就偎進爹媽的懷抱。之于四兒,爹媽,都是故事里走出來的人兒,總隔了層什么,使得他難以親近。

  那年的雪,在四兒的夢中,一次次降落。高拔的爹,站在茫茫雪地的深處,朝他招手。爹說,每一朵雪花,和人一樣,都有可親的生命。他正想問個究竟,倏忽間,爹就不見了。

  四

  再見時,世事已變;覙銟愕牡鶍專瑤纤捅靖,輾轉了幾天,回到老家。

  長相似爹的南哥,幾間破草屋,接納了落魄的他們。

  一家人好歹團聚了。這個家,日后就指望有南了。爹說。

  爹,媽,本弟,四弟,回家就好。南哥汪著淚,一個個叫過來。

  就差東兒了。媽一嘀咕,雙眼就起了霧。

  有東信里說了,他在海軍部隊,有饅頭吃,也有棉衣穿,不用掛念他。讓我們從頭開始,好生過日子。爹的目光潮潮的,略有愧色。

  媽,我睡哪兒?破木床。四兒癟著嘴,草頂房子,亮瓦灰暗,連個曬壩都沒有。

  本兒跟南哥睡,四兒跟爹媽睡。人在一起,日子會好起來的。媽摟住了四兒。這一次,四兒沒有躲閃。他知道,破草房,是四兒真正的家,爹,媽,南哥,是他可以倚靠的親人。

  南哥,媽,爹,天天出工,參加生產(chǎn)。

  四兒和本哥,四處游蕩。門前的枇杷樹,屋后的紫竹林,山上的小卵石,坎下的小清塘,小譚神堰的蝌蚪、鯽魚、泥鰍、蒲草與南山坡的松木、青岡鉆兒……小夾皮溝,處處都留下兄弟倆的足印和笑聲。

  秋分剛過,爹就病了。枇杷樹下,搭一把破竹椅,他合衣而躺,身上蓋一件黃大衣。

  四兒和本哥也呆在家中,和爹一起。

  幾縷小蒲草,爹變戲法編一只蛐蛐。本哥也七扭八挽,也編一只蛐蛐的兒子。

  爹拿著小炭棍,在沙土上,劃拉一個個字。寫好,讀會,抹去,又劃拉新的字。

  一,二,三,四,本,初,東,南,甫,英,米,面,油,水……一家人的名字,常見物名,四兒一過心就熟了。

  本哥割蒲草編籠子,四兒運細沙練大字,攢勁掙表揚。一天的日子,很短很短。

  下工的媽一進屋,爹就夸開了:世英,你生的兒,有本手靈巧,有初腦子好使,有東會帶兵打仗,他們一個賽一個,一輩子不會挨餓的了。

  有東來信了?媽抿嘴一笑,帶兵打仗,還不抵了你?

  就數(shù)我笨唄,天生干苦力的命。南哥甕聲甕氣地跟了一句。

  我家有南能干。有力氣,心腸好,人緣也好,又討女娃喜歡。媽邊拾掇晚飯,邊絮叨。你若相中了哪個女娃,媽親自出馬。

  媽,你扯哪門子閑。弟弟們還小,過兩年再說。南哥挑起水桶,擔吃水去了。

  南哥,要娶媳婦了。四兒打起馬燈,嚷嚷著追了出去。

  笑音點亮的灶房里,一家子圍著八仙桌喝粥,四兒的胃口出奇得好。

  昏黃的煤油燈下,一家子窩在正屋,聽爹讀信。爹長聲幺幺地念,四兒就展著脖子數(shù)字數(shù),小腦瓜想著穿海軍服的東哥模樣兒。四兒想得入神,爹卻頓住了,臉也垮了下來。

  除了五元錢的喜訊,東哥的信有壞消息?

  媽埋頭納鞋底,也不吱聲。二哥拖著本哥,回了偏房。四兒藏進被窩,把一肚子疑團咽了下去。

  一連幾天,爹擰著眉,不言不語,似在思考什么重大的決定。

  冬至才過,爹就走了。但,少不更事的四兒,不懂得爹的心病,自然也不會明白,之于大哥的命途和一家人的安穩(wěn),爹的存在,意味著什么。他只知道,那封施了“魔符”的信,收走了一家人的笑聲,也收走了爹的自信,甚至爹的生趣。

  五

  帽兒山下,是鄭家壩五隊。一片開闊地,靜立著數(shù)十家茅草房。最西邊的路口,高高的煙囪冒著炊煙,就是幺娘家。

  四兒一溜小跑,沖進灶屋,一頭扎進幺娘懷里。

  幺娘,我爹走了……上齒咬著冰裂的下唇,四兒逼出一句,就嚎啕大哭。

  四兒乖,不哭,好生說。幺娘摟著他,把他駕到灶孔的小凳上,輕揉他的冰手凍臉。

  四兒,喝一碗,暖一暖身子。幺姑父撈了一碗稠糊糊,遞了過來。

  四兒捧著碗,淚吧嗒直落。

  大前天,我見他精神還好。姐夫,咋就走了?幺娘的淚跟著下來了。

  當了鐲子買東西。四兒掏出紙幣和銀鐲,交給幺娘,才結結巴巴地講了家里的事。

  我去遂寧報信,一來一去,估摸得兩天。世菊,你買好東西,直接去姐家。白事場上,盯著點。勸姐節(jié)哀,你也當心自個兒的肚子。幺姑父穿上半新不舊的棉襖,說走就走了。

  身子一暖,人就精神了。四兒跟在幺娘身后,小跑著去了大隊供銷社。

  走好!柜臺后那個高顴骨的女人,淚汪汪地道別,塞給四兒一把硬糖。

  媽的鐲子沒了,幺娘的空背簍卻裝得滿當當?shù)摹欢腰S不拉幾的紙,一大把香,一卷白布,幾包香煙,一斤散糖。

  四兒捏著糖果,和幺娘一起回家,心里多了說不清的滋味。

  天空高處,有漂游的顆粒,往下墜。

  六

  一夜哭聲,一夜雪飛。

  第二日,屋頂,樹枝,草叢,路面,鄭家壩的邊邊角角都鋪了一層厚厚的雪。

  羊腸小道上,南哥挑著擔子步步穩(wěn)走,四兒背著背簍踉蹌前行,兄弟倆挨家挨戶的化糧。

  雪花飄飛,又見炊煙升起。

  南哥停下?lián)樱酉滤膬旱男”澈t,兩人躲在尖子梁的背風口,填肚子,歇口氣。

  南哥掏出一個壓扁了的饃,又擰開了軍綠色扁水壺,遞給四兒。

  就著溫水吃。四兒,別噎著……南哥大口嚼著黑餅,喝幾口水。

  四兒啃幾口干饃,也喝一口溫水。南哥,饃饃好吃。

  昨兒過河時,腳下打滑,可惜一個饃喂了水,沒老三的份了。

  南哥疼四兒。四兒慫著紅鼻子。

  那個徐老頭,心腸不好。四兒又慫了一下紅鼻子。昨兒他說咱爹壞,今兒又躲起來了。

  一個人的好壞,要用良心來量。就說咱爹,他加入國軍,落草為民,最后悄悄地走了,全是因為愛。生活中,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也各有各的難處。好的人情,我們是要還的。壞的,我們學著忘記。

  咱爹,就是個好爹。南哥,等我長大了,總有法子還人情的。

  四兒懂事。南哥摸摸他通紅的鼻子,以商量的口吻說,我們順大路走,一路化糧到街上。趕在天黑前,賣了化糧,再打道回府。

  四兒在前,南哥押后,兄弟倆順著大路走去。

  雪地上,一長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向著街市延伸。

  七

  第五天,爹出殯的日子。

  一口散著木頭清香的棺材,停放在堂屋。爹躺在一片慘白中。

  南哥的頭上,拖著長長的孝帕,立在堂屋門口。拜祭的,進來一個,南哥鞠一個躬,出去一個,再回鞠一個躬。

  鞭炮驚響,嗩吶聲起。

  左右各兩人,把爹從一片白中撈了起來。

  棺材,淺淺的,短短的,容不下一個爹。他們探尋的目光投向媽,做了一個下按的手勢。

  媽咬住唇,猶疑地擺頭,旋即又點了點頭。四兒,躲在媽的身后,驚詫的雙目一眨不眨地盯著正在發(fā)生的一切。

  爹的黑胡須,是一個醒目的一,直而不屈,白描在訊白的臉上。

  爹的上半身進了棺材,雙腿又翹了出來。下壓,折疊,爹的尸身,安放在了棺材中。

  棺蓋合上了。一陣呼天搶地地尖叫,壓過了嗩吶的哭泣,媽癱軟得倒在了地上。幺娘和彭細媽,一左一右,輕輕地駕起了媽。

  幾個白衣人抬起棺材,越過媽,越過南哥,走出了堂屋,走向了墳地。

  外面的世界,也茫茫的一片白。

  四兒打著軟腿,挪到披了雪衣的墳地,和哥哥們站成一排。

  祖祖的墳地,五十米之外,有一個深坑。

  嗩吶嗚咽。睡著爹的棺材,沉沉地落了下去。

  雪土飛了起來。一鍬,一鍬,又一鍬……

  雪花在哭,一朵,一朵,又一朵……

  那一夜,大雪紛披的夢境中,四兒飛奔著,越來越近,他一頭扎進了爹的懷抱。

  雪,是生命最痛的隱喻。爹說得對,每一朵雪,都是有生命的活體,和相契的人一樣親在,可以超越時空,可以橫渡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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