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春天在哪里的散文

　　收到南方朋友發(fā)來的彩信，一張“河水邊，綠柳倒影，柳絲如煙”的照片，讓我眼前一亮，心情瞬間變得清爽。已經(jīng)是陽春三月，正是江南草長鶯飛樹綠花紅的春景鼎盛之際，我該走出這小小的辦公室，探訪一下陜北的春天在哪里。

　　雖為三月，陜北卻咋暖還寒，中午熱得只穿一件襯衫，早晚卻清涼中透著絲絲寒意。昨日才覺天氣大暖，誰知今日脫去薄毛衫換上單衣卻又遇見冷風撲面，所以總能聽見愛美的年輕人感冒打噴嚏、咳嗽的聲音。老話說春捂秋凍，在這季節(jié)交替的時刻，不能著急換衣服。

　　街面上，高樓林立，車水馬龍，行人匆匆，沒有春天的影子，還是去山上尋訪春天的痕跡吧。

　　遠遠觀望，山還是光禿禿的山，樹還是光禿禿的樹，沒有綠葉繁茂，沒有鮮花開放，漫山遍野的顏色和冬日里看到的蕭索景象沒什么區(qū)別。北方終究是偏遠一些吧，連春天都來得相對遲緩。

　　登山的路蜿蜒曲折，酸棗樹還沒有生發(fā)一片葉子，圪針裸露，看著讓人心寒，只怕一不小心碰上會扎破手；那些長葉子的樹，靜靜地站在那里，枝條干巴巴的，葉子灰黃或赤紅，一點沒有春色蕩漾的朝氣，好無意思，就像一個人突然躋身在一個上流社會的聚會中，誰也不認識，誰也不搭腔，顯得有些拘謹、有些尷尬；地上的花花草草還沒有睡醒，呆呆地趴在地上，面無表情，眼神生澀，滿頭莖葉東一團西一團，干燥燥的，沒有絲毫生機……

　　走著，看著，突然沒有了興致和心情。就這樣登到山頂會有什么收獲呢？不過是重復這些眼前景色罷了。同樣是三月天氣，為何朋友那里一派新綠，這里卻春情未動呢！這人和人、地域和地域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坐在路邊，情緒有些低落。俯視山下城市，依然車來車往，人群涌動，每個人都在忙碌著，沒人知道我獨自在山上尋找春天，沒人知道我此刻的落寞心情。如果他們知道，一定會恥笑我，一定以為我不是傻子就是瘋子，至少腦子缺根弦，在這個多數(shù)人為名利忙、為生存忙的時代，大家都習慣了浮躁、喧囂，習慣了看街道邊栽滿假的桃樹，那桃花開得繽紛濃艷，風雨不摧，習慣了把靈魂掛在錢袋上奔波、追索，我卻偏偏還要去尋找春天，這不是神經(jīng)病是什么？真把自己當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高士嗎？還是把自己當成“尋春問臘到蓬萊”的賈寶玉？省省吧，是不是吃飽撐的！

　　我有些厭倦。越來越覺得自己找不到自己，讀不懂自己，想不明白自己，就算深夜里自己和自己對話，自己對自己剖析，也找不到脈絡，看不到方向。我想化身為泥土，重新塑造一個自己，或者想化身為一棵樹、一葉草，在這山上寂寞孤獨地重生一回，經(jīng)歷歲月歷練，吸收日月精華，我或許會開悟，會開啟智慧之門，那樣我會不會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可能會看透這紛擾的世間，會看到所有事情的真相，可以阻止正在發(fā)生的悲劇，可以彌補已經(jīng)存在的遺憾，可以告訴身邊的人，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什么是香的，什么是臭的……

　　可是我無法化身泥土，也無法化身山林，我只能做自己。今生只有這一次機會，不容我不珍惜，不容我有任何懷疑，無論未來是什么樣的天氣什么樣的遭遇，我必須一一去經(jīng)歷，一一去體驗，一一去感受，一一去面對。這就是我，甚至是每個人無法選擇的人生，無法回頭的人生，無法去計較得失的人生。

　　眼睛茫然地看著遠方，信馬由韁地狂想著，手無意識地抓住一團什么東西，濕濕的、潤潤的，嚇我一跳。我以為抓住了什么蟲子，低頭一看，原來手抓進一團草心里面了。撥開表面蕪雜的草葉，草的核心竟然生發(fā)出新的生命，嫩嫩的、黃黃的、柔柔的、鮮鮮的，我仔細觀察，原來這草已經(jīng)發(fā)出新芽，掩藏在枯草中心，悄沒聲地生長著，原來它們已經(jīng)聽到春天的召喚，它們早就開始啟程來赴這場春天的約會了，只不過它們比較弱小、比較稚嫩，還經(jīng)不起風吹日曬，這些表面的枯草反倒成為它們的保護傘。它們集聚著能量，匯聚著精力，等到某一天，恣意綻放出自己的`光彩，讓這光禿禿的山一夜之間換上新衣，讓所有的人驚艷于春天的輝煌燦爛和儀態(tài)萬方。

　　心被激活，情緒開始激揚，我站起來，用手去折一根樹枝，竟然沒有折斷，繼續(xù)用力折彎、折斷，發(fā)現(xiàn)這看似干枯的樹枝已經(jīng)有極強的韌性，折斷的樹枝上看得出它內(nèi)在的生命跡象，春天的汁液已經(jīng)從根部蔓延到它全身，它正在悄悄地休養(yǎng)生息、等待抽出新的枝條，那一定是綠葉繁茂的新枝條。

　　重新打量這遠山近溝，叢林雜樹，我似乎看見每一棵樹每一株草都暗藏著無限可能、無限希望，我想象在不久的將來，它們會帶給我多少意外的驚喜。當這些都如魔術(shù)一般變換成千姿百態(tài)萬紫千紅的美麗春光時，我將該以怎樣的方式來融進這春的氛圍中，唱歌？吟詩？舞蹈？嘶喊？這些都不夠，我要飛起來，像一只鳥，像一片云，我是一抹綠、一點紅、一朵紫、一葉藍、一樹紅，不，不，這些顏色都不夠渲染心情，我更是一只貪婪的魔獸，把這一切吸納在體內(nèi)，讓自己遍體芬芳，骨骼清雅，思想深邃，舞起一葉心帆，任憑肉體一點點風化，只留下精魂浸染進這草木山林，我自己，就是一個完整的春天。

　　我的心情一下開闊爽朗起來，解開衣扣，張開手臂，山風吹動衣擺向后飛舞，我真的就像一只長出翅膀的大鵬鳥，我真的要飛起來了嗎？這遼闊天空，湛藍的航道，我漫無邊際地飛翔，自由自在地飛翔，身后留下朵朵白云，寫滿浪漫的詩篇。

　　帶著一份快樂和極大的滿足，我跳躍著下山。走過街道，仔細觀察道路兩邊的柳樹，我發(fā)現(xiàn)長長的柳枝上已經(jīng)冒出星星點點的柳芽，那么淡，那么弱，那么美，就像一顆顆小痘痘，更像一個個小珍珠，隨風飄逸著、飄逸著，只怕明天一早醒來，就會是一串綠色的手指，像妹妹的手一樣拂過城市的面龐，留下一道道美麗的風景線。

　　春天在哪里？春天其實其實就在每個人心里。在苦惱人眼里，就算身在萬花叢中，他也只看到暗淡灰色，在一個樂觀人眼里，身邊處處都是春。

　　生活中的春天來了，還會離去，而生命中的春天一直都會陪著你，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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