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點燃的生日蠟燭散文

　　李奶奶的一生平淡如屋外靜靜流淌小溪中打起的一杯水，一般的家庭、一般的容貌、一般的生活，就連村中長舌婦們變換的話題中都從未出現(xiàn)過哪怕與她有一丁點聯(lián)系的話題。她出生在這里，成長在這里，嫁了個老實巴交的村里人做丈夫。她的生活永遠圍著這村莊旋轉(zhuǎn)，她除了每月一兩次到附近的集鎮(zhèn)賣點農(nóng)產(chǎn)品，換點油鹽外，她的身影從未離開過村口那棵老龍樹的視線之外。她到過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離家僅30多公里的縣城，而且僅僅去過兩次。第一次是她結(jié)婚的時候，丈夫帶她去買婚禮上穿的新衣服，第二次是她最小的女兒準(zhǔn)備出嫁的時候，女兒和女婿帶她去逛了兩天。

　　李奶奶一生養(yǎng)育了五個兒子、兩個女兒，她的生活永遠都是出山干活、做家務(wù)和帶孩子，她幾乎沒有一點自己的生活和愛好。她全心全意地為這個家操勞著，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抱怨，有時，酒醉后的李爺爺不滿意，還對她拳腳相交，可她卻默默地忍了下來，并象沒發(fā)生什么事一樣，該做啥還去做啥。

　　李奶奶沒上過學(xué)，是個典型的“睜眼瞎”，不識字的她也不會“算賬”，因此，經(jīng)常會被小商小販們“算計”。當(dāng)孩子長大了一點后，她上街時總要帶上一個孩子陪她一起去，以免被商販們騙去這原本就不多的幾個錢。她的記性也不好，很多事情她都記不住，因此，丈夫有時交待她做的事情她也經(jīng)常忘記，為此還時常遭到丈夫的咒罵甚至拳腳。當(dāng)然，在她還當(dāng)家的時候，有一件事她是不會忘的，知道自己記性不好的她每年歲末都要買上一本手掌般大小的日歷。并且堅持每過完一天，撕去一頁，很多人都問過她為什么堅持做這樣的事，也有人猜測她有什么大事不能錯過和遺漏。而實際上她也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如此堅持是怕記性不好的她會遺漏掉某一個孩子的生日，雖然家境貧困，可每個兒女的生日她都要為他們準(zhǔn)備一碗面條，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還加上兩個雞蛋，或煮或煎就看孩子的愿意。當(dāng)然這一天，她也會特別的放孩子一天假，不再安排過生日的孩子做任何事情，孩子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安排一天的時間。每年，她都要重復(fù)這樣的事情7次。村里人都非常奇怪，因為在這樣的小山村里，沒有多少人會為被貫以“生日”的和平時沒什么兩樣的日子去做點什么，由于這一代人的孩子比較多，甚至有許多父母都不記得自己孩子具體的出生日期和時辰。

　　有一次，李奶奶和孩子們說起自己的事，在說到自己的母親時，她說你們的外婆在你們的媽媽僅有12歲的時候就因病無錢醫(yī)治而離開了人世。在她去世前的那一個星期二是自己的生日，疾病纏身的她拖著無力的.雙腿為她煮了一碗面，還煎了兩個雞蛋。家人都勸她休息下，讓其他人來代勞，可她大概知道自己將不久于人世，依然堅持為自己的女兒過上一個生日。沒有了母親的日子，李奶奶再也沒有過個一次生日，雖然這樣的環(huán)境里并沒多少人能享受這樣的待遇，可當(dāng)自己生日來臨的日子，她就會想到自己的母親，想到母親為自己過的最后一個生日。夢里，她依然感覺到那面條的香，雞蛋的香，以及母親的溫暖。

　　李奶奶做了7個兒女的母親，在孩子們成家之前，她一直為自己的孩子們在生日那天煮上一碗面，再煎或煮上兩個雞蛋。因為她堅信這樣的祝福會讓孩子溫暖一生，她也堅信這樣的表達是天下每一個母親都應(yīng)該做的，她也認(rèn)為過生日就是煮碗面，煎兩個蛋并為孩子放一天假這樣的。只到有一天，村里來了城里放電影的師傅，電影的名字及內(nèi)容她記得并不太清楚，可電影里孩子們過生日的場景她卻記住了，她也知道了原來生日里不僅有禮物、有蛋糕、有蠟燭，還要唱生日祝福的歌。雖然知道了，了解了，可她依然沒有能力為自己的孩子做這些，她依然只能用自己的方式送出生日的祝福。

　　在她第二次到縣城的時候，她還專門去看了生日蛋糕，盛開在那蛋糕上的花朵可比家里的油菜花好看多了，當(dāng)然也比后山的杜娟漂亮多了，她想不通，這是什么花，為什么會開得如此鮮艷！而且還有不同顏色不同形狀的花一起開放。當(dāng)然她沒看到燃放在上面的蠟燭，但她知道，她根本買不起這樣一個蛋糕，包括她的女兒和女婿也買不起。她突然明白這是城里人才能享有的，而不是她這樣山村里的一個老婦人可以品嘗的。

　　李奶奶越來越老了，孩子們都成了家，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不再為他們過生日了，因為她已經(jīng)沒有了這樣的能力，但她依然會每天晚上撕去一天的日歷，并在孩子們生日的那天久久凝視村外的山道，她在回想曾為孩子們煮面條，曾為孩子們煎雞蛋。有時，她甚至隱約想起自己的母親為自己做過的一些零碎的片段。

　　李奶奶更老了，早已不能再出山干活，也不能再幫孩子們做家務(wù)了，她的生活中只有了回憶，回憶與自己有關(guān)的一切的一切。終于有一天，她的回憶也走到了盡頭，在彌留之際，孩子們問她還有什么心愿，她費力的說：“想嘗嘗蛋糕的味道，并想帶點去讓自己的母親也嘗嘗�！�

　　家人馬上安排她最大的孫子到城里去買一個，當(dāng)孩子馬不停蹄的把蛋糕帶到她跟前的時候，她費力的睜開雙眼，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還未等蠟燭點燃，她已經(jīng)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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