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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年青,劉老師散文
一
置花架上，綠蘿垂下瀑布般的藤蔓，像秀發(fā)飄逸的少女，顧盼含春；吊蘭豎起尖尖葉片，靠近窗戶，聆聽著外面的聲音，關注四季的迭替；小榕樹膨脹著根部，在花盆里擺出多元化的pose，樹稍掛著綠葉，期盼吸引眼球，而我，卻特別鐘愛那盆萬年青。
乳白色的花盆中，滋潤肥沃的黑土上，拔出十幾根萬年青。長橢圓形的葉片，縱形的粗脈絡向背面凹陷，像折一條中心軸，將葉對稱分開，兩邊的脈絡，以中線分枝，長短搭配十分規(guī)律，凸凹的葉片，像立體的雕刻，碧綠而玲瓏有致。粗壯結實的莖，每二厘左右有個小節(jié)，雖不及竹節(jié)粗大，但輪廓清晰，殘留谷黃色枯葉剝落的痕跡。幾個米白色的花萼早已干枯，像一封舊信箋，記載著曾經(jīng)繁華的花季。萬年青，以偉岸的姿勢，平淡地注視著我和家人的忙碌與休閑、快樂與幸福。
喜歡萬年青，更因為喜歡送給我萬年青的人——劉老師。
她是女兒的啟蒙老師，教語文又當班主任，女兒是她一手培養(yǎng)的得力助手。因為女兒，我們成了好朋友，她給女兒送過很多書，并簽名和留言，而萬年青，是她給我唯一的禮物。
劉老師三十歲左右，戴著黑色邊框的眼鏡，發(fā)際線比較上，微卷的頭發(fā)蓬松著，俏皮地在額前造型成兩個半圈；白皙的臉蛋，嫩得像能按出水份；嘴角兩邊掛著小小的梨渦，裝滿著幸福和智慧；小巧的嘴巴里，能流淌出動人的音符，她練過發(fā)音，每個聲音從她喉腔發(fā)出，都自帶混響立體音。
記得那是女兒三年級時，學校舉行演講比賽，從班里預選挑人，女兒優(yōu)勢最弱，膽子小，普通話發(fā)音不標準�？墒浅龊跷业囊饬�，女兒被選中，原因是，她是臺風最好，八百多字的稿子，她是唯一能進行脫稿演講的人。為了在兩天之內，迅速提高女兒的演講水平，我到學校和劉老師溝通。經(jīng)過劉老師的強化訓練和女兒自己的努力，兩個下午就已達到正常演講水平。完成使命后，我離開時，劉老師捧著一盆萬年青追來。
“這么快就走了？我送您這件禮物，感謝您對我工作的支持�！彼χf，“小小禮物，代表我倆的情誼，萬年長青。”
“太謝謝了，教女兒，您付出了很多心血，還送禮物，我真的太開心了！”雙手接過花盆，我心里非常激動。
“您的女兒是個好幫手，幫我管理班級�！眲⒗蠋熗屏送票橇荷系难坨R，用贊許的眼光看著我，“她自己非常努力，總能從落后到超越，創(chuàng)造奇跡，我非常喜歡她。”
“謝謝您，萬年青代表我們的友誼！我會好好珍惜，先走了。”怕自己感動得失態(tài)，不敢久留，匆忙打個招呼，帶萬年青和女兒回家。
二
家里陽光充足的餐廳，萬年青像珍寶一樣，供在窗戶旁。從百度上搜索一番后，去花鳥市場，買回幾件養(yǎng)花必備。土黃色的花肥料、深綠色的花營養(yǎng)，粉藍色的澆花瓶，給花澆水并補充營養(yǎng)。仿佛，聽到萬年青喝奶的聲音，滿足而幸福；仿佛看到它打個哈欠，一個懶腰伸長了枝條。盯著萬年青微卷的葉尖，想起劉老師甜美的笑容。
家長會上，劉老師講一個小故事。
“神說，每一個孩子，都是一個天使降臨在人間，父母就是陪著天使從旅程出發(fā)的人，沿途的路上，有許多鵝卵石，每個人都要努力去撿，盡量不放棄每一個，孩子長大后，父母會非常的驚喜，也會非常后悔。
按照神的旨意，父母陪著孩子出發(fā)，沿途枯燥乏味地撿著十分普通的鵝卵石。有的父母認為沒有意義，懶得多撿，象征性撿一點點，就只顧前行；有的選擇性撿幾個大的，對小的不屑一顧，放棄撿拾；有的和孩子一起參與撿鵝卵石，盡量不放過每一處。
多年以后，孩子長大，原來的鵝卵石都變成了鉆石。鵝卵石，就是平淡無奇的小習慣，普通卻實用；鉆石，就是平時養(yǎng)成的良好習慣，終生受益，光芒耀眼。父母驚喜，孩子有鉆石一樣閃光的好習慣；也懊悔當初，沒有多撿一些普通的鵝卵石，現(xiàn)在就多擁有鉆石。”
看著萬年青，回憶起這個故事。我想：“該把給萬年青澆水養(yǎng)成一種習慣，每天如此，才不枉劉老師的一番深情。”
月余后，萬年青有了變化，葉尖的小卷一半枯黃，像是挑染幾縷黃發(fā)；葉片脈絡的立體感更強，不，應該是一道道皺紋，像霜打蔫了的苦瓜；曾經(jīng)翠綠的葉子，也泛出焦黃，凸凹不平的斑塊，像染上了肝病又有了老年斑；葉子失去往日的風采，耷拉著腦袋，一片片無精打采。萬年青，你怎么了？
尊重生老病死和優(yōu)勝劣汰的自然規(guī)律，是我的養(yǎng)生觀念。家里養(yǎng)的花草，綠蘿、吊蘭和小榕樹，都是從花鳥市場選來，生命力頑強的綠精靈，澆水和施肥，都是隔三差五隨意而定。唯獨這盆萬年青是劉老師送的，我特別上心，每天都澆水、補充營養(yǎng)，可還成了這樣子，我心里真的好難過。
不敢告訴劉老師，自己從百度上搜索原因，是營養(yǎng)過剩，立即暫停澆水施肥�？墒牵f年青一天比一天更憔悴，青絲全變枯黃。
數(shù)月后，萬年青經(jīng)歷生死劫難，僅剩的幾片葉子，干枯發(fā)黃地攤開手，像標志著曾經(jīng)的葳蕤；枝桿像感染炭疽菌，脫了幾節(jié)，矮了一截，失去往日高俊的風采；那殘留的枝端，一節(jié)一節(jié)地連著，看不出生命的顏色，只有不屈不撓的風骨，依然在堅守。
“萬年青，你怎么了？我是用心在愛你的呀！”看著蔫了的它，我心里涌出許多感傷。
萬年青不語，沉默地抗拒我的溺愛。滿懷傷悲，我把它從家里搬了出去。依然舍不得扔到垃圾站，放在靠圍墻邊的花壇中，留個念想，隔幾天就去看看。
三
記著劉老師，記著象征我倆友誼的萬年青，弄得沒了，我心存愧疚。一段時間的忙碌，我也慢慢忘了去看萬年青。
那日，接到一個托管中心的電話。
“您是湘湘媽媽吧？我是優(yōu)優(yōu)托管中心，請把您的孩子放心地交給托管吧！您托付給我一個孩子，我給孩子優(yōu)秀的明天！”一個甜美女孩的聲音在推薦。
“哦，請說說你們托管的優(yōu)勢！”我暗暗高興，自己沒時間管孩子，現(xiàn)在可以托管了。
“我們托管的優(yōu)勢就是，對于調皮的孩子，有輔導員專管做作業(yè)�！碧鹈缆曇衾^續(xù)介紹，“湘湘非常優(yōu)秀，我們將對優(yōu)秀的孩子，由專業(yè)老師上課，授課的內容是學校還沒上的新內容，等到學校上課，您的孩子已經(jīng)是復習了。這樣，您的孩子就走在他人的前面，贏在人生的起跑線上！”
“好的，我考慮后再回復您！”我就沒直接同意。
打個電話給劉老師，把托管中心的事跟她說，咨詢一下。
“湘湘是個聰明努力、自覺學習的好孩子，她不需要托管，更不需要托管的超前教育來拔苗助長�！眲⒗蠋煘榇蛳彝馔泄艿哪铑^，耐心地解釋。
“拔苗助長？”心頭一驚，感覺自己沒有親手拔苗。
“孩子就像花草，順其自然的原生態(tài)環(huán)境，才會生長茂盛。假如過多地補充營養(yǎng)，不但不會過快地生長，而且有時能會適得其反，因肥料過量而枯萎凋零�！�
“哦！”我想起那盆萬年青。
掛斷電話，一陣小跑直奔圍墻邊的花壇，萬年青給了我一個驚喜。曾經(jīng)的枯葉，在風雨柔聲的勸說中，學會了放手，放手是一種博愛，更是幸福地長出新葉的開始；枝節(jié)，從灰褐色的暗淡中，泛出了一抹淡淡的青綠，綠得充滿活力，更是希望的象征；劫后余生的萬年青，抽出七八根約摸三寸長的新枝，像粉雕玉刻的綠寶，笑盈盈地看著我。
象征友誼的萬年青，經(jīng)過隨意的放養(yǎng)，又恢復了生命的活力，我欣喜地把它捧回家。從此，以平常心待之，一切順其自然。
四
孩子總是貪玩的，作業(yè)完成后，拿著剪紙的書，像模像樣地剪著。過了一會兒，又被玩伴叫走了。
我想阻止，幾乎要叫出口，看到窗臺邊的那盆萬年青，腦海想起劉老師，想起白天鵝的故事。
“某個山水宜人的地方，有兩處供觀賞的天鵝湖，一處非常小，小得容下二十幾只天鵝都比較擁擠，天鵝們只能悠閑地并肩散步，排隊地在湖里玩水；另一處非常大，像大海，海天相接，湖里也住著許多的天鵝。為什么這么多的天鵝，都不飛走呢？帶著這個疑問，我咨詢了天鵝湖管理處�！眲⒗蠋熣f。
“天鵝飼養(yǎng)員神秘告訴我，兩個湖的天鵝，都是分類管理的。大湖的天鵝，他們定期給它剪掉翅膀上粗硬的羽毛，沒有硬羽的支撐，翅膀扇動就沒有力量，所以飛不走！小湖的天鵝不用剪羽毛，因為場地太小，天鵝沒有扇動巨大翅膀的空間，沒有滑翔的跑道，所以也不能起飛�！眲⒗蠋熇^續(xù)講。
“有多少孩子是沒有空間振翅？有多少孩子是被剪掉羽毛？”劉老師動情地問。
……
劉老師眼神充滿期盼，看著我們每一位家長。
老師心中，孩子就是小天鵝，家就是天鵝湖，假如家，沒有給孩子足夠自由的空間，小天鵝沒有滑翔跑道、沒有扇動翅膀的空間，是飛不起的！父母就是天鵝湖的管理員，假如不用誘導的方法，而是一味地限制，相當于拔掉孩子飛翔的靈羽，失去飛翔的能力。
看著孩子遠去的背影，我從剪紙書上拿來剪刀，剪去萬年青多余的殘枝。剪紙的蝴蝶圖案非常逼真，孩子的笑聲從窗外傳來，振動蝴蝶的翅膀，像乘風欲飛。
現(xiàn)在，女兒上六年級，花盤里已長出十幾根粗壯高大的萬年青，長勢迷人，桿，節(jié)結有型；葉，精雕有致，滿眼氣度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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