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家的月亮散文

　　小舅家住在山坡上，門前對著大片的水田，是那種兩山相夾的梯田，這種地形我們叫“沖”，是丘陵地帶一種常見的景象。舅舅家房屋背后是山，山上長滿了人工種植的松樹與杉樹，一排排一行行，一眼望不到邊，異常壯觀。

　　小時候每年我都來舅舅家好幾次，房前屋后我都非常熟悉。長大了，雖然工作在外地，每次回來總要到舅舅家來看看。因為我的到來，舅媽做了好多菜，整整忙活了小半天，吃飯的時候，月亮已經(jīng)升到了對面的山頭上，山頭上方的天空布滿了薄薄的云，似煙似紗也似霧，月亮顯得不那么明快。因為云的移動，月亮快速地穿梭在云紗里，每當走到云的縫隙間，就把亮麗的臉龐閃露一下，然后又快速地躲起來，就像怕羞的新娘似的，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在小舅家吃飯，讓我感到了格外親切，舅媽用她特有的語調(diào)招呼我：“多吃菜，舅舅家沒有好吃的，這是自家的雞、臘肉、咸鵝，吃多吃哦！”舅舅不停地給我倒酒夾菜，充滿了溫馨，讓我感動。吃完晚飯，我與舅舅睡在南邊的屋子里。夜深了，舅舅因為白天的勞累，說著說著就睡熟了。我因為回老家的激動，或是酒后的興奮，或者是心里還惦記著屋外的月亮，總之我無法入眠。就悄悄地起身穿衣，輕手輕腳地拉開門，走了出來。

　　一出門，啊！眼前一亮，明晃晃的月光從天而降，眼前一片光明。門前的場地上，就像鋪了一層水霧，給人豐盈潤澤的感覺。瞬間，我的心一下就明朗起來。東邊天上，那層薄云早已散去，碧空澄凈，一輪皓月，光亮通明。

　　舅舅家南邊有數(shù)棵零散的大樹，一條土路經(jīng)過樹下，路的盡頭是我二舅家。月光照在茂盛的樹木上，月光和樹影相互抱合、縱橫交錯。向南走幾步，樹蔭斑斕搖曳、黑白相映，大片的斑塊，依稀群蝶紛飛。本來想走近感受一下月光給幽徑送來的美妙，可是，前路旁不遠處有一座墳塋，不知道是孤墳還是古墳，白天還好一些，到了晚上陰森可怕，我真不敢過去。

　　舅舅家北邊有一大片竹林，此時在光海里，成了一座漂浮著的島嶼。趁著今晚夜闌之時，我何不去看看竹林的月色。踏著月光緩緩而行，隨眼一瞥，不知是我心里高興還是月亮歡喜，只覺得跟著我走動的月亮，就像水汪汪的眼睛，脈脈含情，情中帶笑，真是神奇極了。

　　竹林里，芊芊竹葉交錯重合，月光很難通過，一派朦朧式的幽暗。那些千難萬苦擠鉆而下的月光，到了地面萎靡不振失去了精神，就地一躺，擺成幾何圖形，橫七豎八，歪歪斜斜，讓我不忍踩踏。竹林里有個豬圈，圈里空空的，倒是落滿了竹葉，因為四周幽暗，月色更加清純，就像下了一場青霜一樣。我倚著竹子，心靜如月，思緒在竹林中蔓延，想要認真享受下這段清淡寧靜的月光。沉靜中的我想起了很多，很多關(guān)于月光下的趣事，想起了小時候跟媽媽走夜路上姥姥家，光顧著看月亮，一不留心掉進水田里，是舅舅背著我走進姥姥家的，我還跟姥姥說我是騎著大馬來的'。不知現(xiàn)在的那塊水田會美成啥樣？

　　走出竹林，順坡而下，有一個大水池，一塊石板跪臥在岸邊，并向水池探著身子，大部分淹沒在水面下，隱隱看上去就像一條大魚的脊背，這是舅舅家上地下田回家后洗洗涮涮的地方。月亮升高了，斜照著水池，樹影清晰地印在水面上，水面呈現(xiàn)出銀白色。此時，一群小魚游弋在水面上，它們搖搖擺擺自由自在，其中有一條小魚調(diào)皮地撅著嘴，吹出一連串的水泡，想必月光如晝，照得它們也無法安睡吧。

　　再往下走，小土路坑坑洼洼。路邊小草，月光照在上面呈淡藍色，有點毛絨絨般的質(zhì)感，仿佛月光在此蓋著燈芯絨的被子，甜甜地睡著。幾棵一人高的小樹，月光照在正反葉面上，宛如一柄柄小蒲扇，深淺間忽閃忽閃地擺動著。再看那幾朵野花，閉上眼的臉龐正在承受月光的撫摸，被我手指輕輕一碰，搖晃不止，有著被驚醒后的呆萌萌狀，讓我忍俊不止。

　　來到田邊，一塊塊修理平整的水田，注滿了白茫茫的水，我知道水并不深，就是薄薄一層，然而月光照在上面，就像灑下大把大把的銀元，泛起銀白色的光。極目一望，天空、水田，整個山?jīng)_透亮透亮的，心胸不自覺一闊。順著梯田往低處看，整個田沖被兩山相夾，很多又細又窄的田埂橫插之間，隔成了或長或扁條狀，北高南低階梯分布。每年為了防止田埂漏水，高一點田要用田泥培貼田埂，低一點的水田為了鏟除田埂的雜草，不得不鏟修田埂下方，時間一長每條田埂都成了弧形。從梯田低向高處看，就像水浪一樣，一浪一浪涌向前方。

　　我選了一條田埂往前走，來到水田中央，四周被水環(huán)繞，好似自己立足于水中。月光恢弘，青光溶溶，浸透天地。此刻，分不清天上與人間，也分不清水溶進月，還是月?lián)肀�水，整個世界閃閃發(fā)光，有點夢幻般眩暈。突然想起了蘇軾的詩：“……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

　　夜更深了，抬頭仰望，月上人頭，該回去了。就在我依依不舍時，一陣微風吹來，吹皺了水面，也吹碎了水中月，漣漪微微，波光粼粼……

　　到了家門口，轉(zhuǎn)過身再望一望山村的月夜，天地安靜，山村沉睡，月光依舊如水般地朗照著，猶如母親一樣守護著睡熟的嬰兒，一切都是平靜的、和諧的。我要感謝舅舅家的月亮，讓我再一次感受到了故鄉(xiāng)的美麗，也感受到了自己內(nèi)心對故鄉(xiāng)的那份摯愛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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