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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戒指的散文
對于外婆這一詞語和外婆這個角色,最早引發(fā)我綿綿思緒和深切情愫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風(fēng)靡大陸的一首臺灣校園歌曲《外婆的澎湖灣》。其中,準(zhǔn)確而生動的歌詞喚醒了人們對鄉(xiāng)情和親情的深度共鳴,令人極易感受到作者對美好童年的無限追憶和懷念。
由于社會背景和歷史條件的不同,更加上人的生存狀況和生活狀態(tài)的差異,我與外婆連帶在一起的記憶并不是童年的美好與溫馨,而是一種繚繞的憂傷和莫名的惆悵。因為我出生在上世紀的六十年代,而那時的外婆已經(jīng)是年愈花甲接近古稀的老嫗了。
在我的記憶里,外婆始終戴著一個黑色的鑲有絨邊的桶狀帽子,那是為老年婦女特制的一種帽子,我至今都不知道它的名稱。上面穿著淺黑的粗布大襟襖,下面黑色的粗布褲子有些肥大,只是挨近腳的部位裹得又緊又窄,凸顯出了那一雙纏過的小腳。
外婆的身體還是相當(dāng)健壯的,就是那一雙小腳支撐著她有點臃腫的身子整天忙里忙外,一年四季不得空閑。外婆除了伺候舅父一大家子人之外,還不時地幫襯著我們孤兒寡母,因而非常地辛勞和辛苦。
在外婆院子的東墻根,有一棵老榆樹,枝枝葉葉遮天蓋地。雖然中部有了蛀蟲侵害滲透出來的液體,但卻依然不屈不饒地生長著,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據(jù)母親說,這棵榆樹的年齡跟外婆差不多。
每到春末夏初之交,榆錢兒掛滿了枝頭的時候,我和表兄弟們就一起爬上樹捋下一兜兜的榆錢兒,讓外婆給我們燴熟吃。在那個常常餓肚子的年代里,能夠品嘗到那樣的美味,也算是一件苦中有樂的幸事。
那是一個荒唐得令人有點費解的歷史時期,連大大小小的狗都逃不過被勒死的命運。有一次,外婆用布包了一塊狗肉藏起來,等到表兄弟們不在的時候給了我,那是我平生以來吃得最香的一塊狗肉。
聽母親講,還在我無法記事的孩提時,外婆把抱在懷里的我瞅了瞅,接下了深長地嘆息了一聲。雖然母親的描述并不是十分確切,但長大成人后的我完全能夠想象出當(dāng)時的情景和外婆的心思。是啊,外婆飽經(jīng)風(fēng)霜,含辛茹苦,而我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又怎能夠懂得生活的艱難和悲苦呢?
一天,外婆給舅父一大家子做完早飯便累倒了,至第二天黎明便永遠地闔上了眼睛。我和母親站在一旁,望著一動不動的外婆,心里難過極了。
外婆靜靜地躺在那里,面容舒展,神情安詳,仿佛累極了熟睡一般;蛟S外婆已經(jīng)沒有了什么人生的遺憾,也或許外婆舍棄了對人世的所有眷戀,走得匆匆忙忙,無聲無息。
外婆是一位傳統(tǒng)式的中國女性,她的一輩子勤勞而艱苦,生如一粒土,死似一縷煙,連她的姓名都是模糊不清的,因為我至今只知道她姓李,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出殯那一天,大表兄嚇唬我和他的幾個弟弟說,你們幾個都得好好地哭,不然就打你們耳光。事實上我真的哭了,而且非常傷心,不是因為大表兄的嚇唬,也不是我對外婆的感情有多么深,而是因為跟我相依為命的母親。母親痛徹心扉的哭聲使我不由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外婆是七十三歲去世的,直到最后還是滿嘴齊整的牙齒,沒有脫落一顆。我好生奇怪,外婆從沒有刷牙這種保護牙齒的概念,怎么就能夠不掉一顆牙呢?
結(jié)婚成家后,我回家鄉(xiāng)看望舅父的時候,才知道那棵老榆樹早被打倒做了家具。又過了二十多年,那些榆木老家具已然破舊過時,被表兄弟們當(dāng)材禾燒掉了。正如外婆一樣,被人們永遠地棄置和遺忘在這個世界之外,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留一點痕跡。
到如今,在我的手里只保存著外婆留給母親的一枚銀戒指,這是唯一有形的紀念。每當(dāng)拿起這枚戒指的時候,眼前就會出現(xiàn)一個典型的舊式婦女的形象。
與我而言,除了有形的戒指外,外婆的有些東西恐怕早已植入我的骨髓。猶如那棵老榆樹一樣,滋育過我,變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營養(yǎng)。
我想,將來要把這枚戒指傳給女兒,讓她們記住父親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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