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錢塘湖春行賞析
《錢塘湖春行》
白居易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云腳低。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
題解：
這首詩作于長慶三年(823)。白居易時年五十二，任杭州刺史。錢塘湖，即杭州西湖。提起西湖，人們就會聯(lián)想到蘇軾的名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不過在此之前，白居易的這首《錢塘湖春行》，是知名度最高的西湖詩。盡管此前有關(guān)西湖的題詠很多，但惟有這一首能夠扣緊環(huán)境和季節(jié)的特征，把剛剛披上春衣的西湖，描繪得生意盎然、恰到好處，令人仿佛身臨其境。
句解：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云腳低
在孤山寺北、賈亭之西，春水新漲，湖面剛剛漫平;在水色天光的混茫中，天空舒卷的白云和湖面蕩漾的水波連成一片，云彩顯得是那樣的低。“孤山”，在后湖與外湖之間，峰巒聳立，上有孤山寺，是湖中登覽勝地，也是全湖一個突出的標(biāo)志。“賈亭”，一名賈公亭。《唐語林》卷六云：“貞元中，賈全為杭州(刺史)，于西湖造亭，為賈公亭;未五六十年廢。”白居易作此詩時，賈亭尚在，在當(dāng)時也是西湖名勝。有了上句的敘述，下句的`“水面”自然指的就是西湖湖面了。“水面” 句，勾勒出湖上早春的輪廓。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有幾處地方，黃鶯爭著棲身在向陽的樹枝上;誰家剛飛來的燕子正忙于啄泥銜草，營建新巢?詩人對西湖景物的選擇是典型的，用筆亦細(xì)致入微。說“幾處”，可見不是“處處”;說“誰家”，可見不是“家家”，因?yàn)檫@還是初春季節(jié)。這樣，“早鶯”的“早”和“新燕”的“新”，就在意義上相互生發(fā)，構(gòu)成一幅完整的畫面。黃鶯啼聲清脆悅耳，燕子剛剛越冬歸來，它們都富于季節(jié)的敏感，是春天來臨的象征。詩人從鶯歌燕舞的動態(tài)中，把大自然從冬睡中蘇醒過來的早春活力生動地描繪了出來，給人一種清新明快、駘蕩歡悅的感受。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樹上、地上，各種各樣的花兒，有的含苞待放，有的爭已吐艷，漸漸地有讓人眼花繚亂之勢;遍地的小草，綠綠茵茵，剛剛能沒過馬蹄。“亂花”，顯出蓓蕾初綻，并非極盛。“漸欲”，反映了花兒將盛未盛之時、對人欲迷未迷之狀。這一句透露出的消息是，這里很快地就會姹紫嫣紅，春色滿湖山。“淺草”，狀其細(xì)嫩。馬踏淺草，舒而不礙，徐徐前行，點(diǎn)出游春之意。唐時，到西湖騎馬游春的風(fēng)俗極盛，連歌姬舞妓也不例外。
這一聯(lián)描繪精細(xì)生動，是構(gòu)成全詩清新明快風(fēng)格的主要一筆。寫的雖是一般春景，卻和下一聯(lián)的“白沙堤”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
我最愛的還是湖東，在那白沙堤上，楊柳吐翠，綠樹成蔭。徜徉其間，總讓人留連忘返，怎么游也游不夠。尾聯(lián)即景抒情，直接吐露詩人對西湖的由衷喜愛。“最愛”，潛臺詞是所有的景物都很可愛。“白沙堤”，即通常所說的白堤，又叫沙堤，或斷橋堤。西湖三面環(huán)山，白堤中貫，在湖東一帶。此堤并非白居易倡導(dǎo)修筑。白居易在杭州時，曾在錢塘門之北修堤蓄水，灌溉民田。后人常常誤以西湖白堤為白氏所筑。
評解：
這是一首寫景的七律。前四句寫湖上春光，范圍寬廣;后四句專寫湖東景色，歸結(jié)到白沙堤。前面是先點(diǎn)明環(huán)境，再寫景;后面是先寫景，然后再點(diǎn)明環(huán)境。詩以孤山寺起，以白沙堤終，從點(diǎn)到面，又由面回到點(diǎn)，中間的轉(zhuǎn)換，不見痕跡。結(jié)構(gòu)之妙，正如清代薛雪《一瓢詩話》所說那樣，樂天詩“章法變化，條理井然”。
清代方東樹《續(xù)昭昧詹言》評價說：“象中有興，有人在，不比死句。”這首詩的妙處不在于窮形盡象的刻畫，而在于即景寓情。不僅寫出了西湖早春景物之美，而且傳達(dá)出內(nèi)在的生機(jī)與意態(tài)，寫出了自然美景帶給人們的美好、愉悅的感受。所謂“象中有興，有人在”;所謂“隨物賦形，所在充滿”(金代王若虛《滹南詩話》)，是應(yīng)該從這個意義去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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