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傳原文及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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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傳原文及翻譯 1
原文:
韓愈,字退之,昌黎人。父仲卿,無名位。愈生三歲而孤,養(yǎng)于從父兄。愈自以孤子,幼刻苦學儒,不俟獎勵。洎舉進士,投文于公卿間,故相鄭余慶頗為之延譽,由是知名于時。尋登進士第。
宰相董晉出鎮(zhèn)大梁,辟為巡官。府除,徐州張建封又請其為賓佐。愈發(fā)言真率,無所畏避,操行堅正,拙于世務。調(diào)授四門博士,轉(zhuǎn)監(jiān)察御史。德宗晚年,政出多門,宰相不專機務。宮市之弊,諫官論之不聽。愈嘗上章數(shù)千言極論之,不聽,怒貶為連州陽山令,量移江陵府掾曹。
愈自以才高,累被擯黜,作《進學解》以自喻,執(zhí)政覽其文而憐之,以其有史才,改比部①郎中、史館修撰。逾歲,轉(zhuǎn)考功郎中、知制誥,拜中書舍人。俄有不悅愈者,摭其舊事,言愈前左降為江陵掾曹,荊南節(jié)度使裴均館之頗厚,均子鍔凡鄙,近者鍔還省父,愈為序餞鍔,仍呼其字。此論喧于朝列,坐是改太子右庶子。
元和十二年八月,宰臣裴度為淮西宣慰處置使,兼彰義軍節(jié)度使,請愈為行軍司馬;、蔡平,十二月隨度還朝,以功授刑部侍郎,仍詔愈撰《平淮西碑》,其辭多敘裴度事。時先入蔡州擒吳元濟,李愬功第一,愬不平之。愬妻出入禁中,因訴碑辭不實,詔令磨愈文,憲宗命翰林學士段文昌重撰文勒石。
鳳翔法門寺有護國真身塔,塔內(nèi)有釋迦文佛指骨一節(jié),其書本傳法,三十年一開,開則歲豐人泰。十四年正月,上令中使杜英奇押宮人三十人,持香花赴臨皋驛迎佛骨。自光順門入大內(nèi)留禁中三日乃送諸寺王公士庶奔走舍施唯恐在后百姓有廢業(yè)破產(chǎn)燒頂灼臂而求供養(yǎng)者。愈素不喜佛,上疏諫之。
愈性弘通,與人交,榮悴不易。少時與洛陽人孟郊、東郡人張籍友善。二人名位未振,愈不避寒暑,稱薦于公卿間,而籍終成科第,榮于祿仕。后雖通貴,每退公之隙,則相與談宴,論文賦詩,如平昔焉。而觀諸權門豪士,如仆隸焉,瞪然不顧。而頗能誘厲后進,館之者十六七,雖晨炊不給,怡然不介意。大抵以興起名教,弘獎仁義為事。凡嫁內(nèi)外及友朋孤女近十人。
長慶四年十二月卒,時年五十七,贈禮部尚書,謚曰文。
注①比部:刑部所屬四司之一,設有郎中、員外郎各一人、主事四人。
翻譯:
韓愈,字退之,昌黎人。父親名叫韓仲卿,沒有什么名聲地位。韓愈三歲時喪父,寄養(yǎng)在堂兄家中。韓愈自認為是孤兒,所以從型刻苦學習儒家經(jīng)典,不需要別人獎勵督促。等到應舉進士科,文章投送到公卿中間,前任宰相鄭余慶很是為他宣揚美名,由此在當代知名。隨即韓愈考中進士科。
宰相董晉出京鎮(zhèn)守大梁,征召韓愈到幕府任巡官。董晉幕府撤除后,徐州張建封又請他到自己幕府充當賓客佐僚。韓愈說話直率,無所回避,操行直正,不擅長應付世務。后調(diào)任四門博士,轉(zhuǎn)任監(jiān)察御史。德宗晚年,一些部門隨意發(fā)布政令,宰相不能獨立掌管機務。宮市的宦官到民間強買物品的弊端,諫官議論過而德宗不聽。韓愈也曾遞上數(shù)千字的奏章極力勸諫,皇帝不但不聽從,還發(fā)怒把他貶為連州陽山令,后改任江陵府掾曹。
韓愈自認為才華出眾,而又多次遭受排擠貶官,作《進學解》來自己開導自己。宰相看了這文章后同情他,認為他有修史才能,便改任他為比部郎中和史館修撰(編寫史書)。過了一年,轉(zhuǎn)任考功郎中、知制誥,拜授中書舍人。不久有不喜歡韓愈的人,搜集他過去的.事情,說他以前降職任江陵府掾曹時,荊南節(jié)度使裴均待他優(yōu)厚,裴均的兒子裴鍔平庸粗鄙,最近裴鍔回家看望父親,韓愈寫序為其餞行,在序中稱呼裴均的字。這一議論在朝廷傳播開來,因為這個原因韓愈改任太子右庶子。
元和十二年八月,宰相裴度任淮西宣慰處置使,兼任彰義軍節(jié)度使,他上奏請韓愈任行軍司馬;次骱筒唐蕉ㄖ螅马n愈隨裴度返回朝廷,因立功授任刑部侍郎,憲宗還下詔命韓愈編寫《平淮西碑文》,韓愈在碑文中較多記述了裴度的事跡,而就當時首先進入蔡州活捉吳元濟一事而言,李愬功勞為第一,所以李愬對碑文不服。李愬的妻子經(jīng)常出入宮中,借機向皇帝訴說碑文失實,憲宗便下詔叫人磨掉韓愈寫的碑文,并命令翰林學士段文昌重新撰寫碑文并刊刻碑上。
鳳翔法門寺有座護國真身塔,塔內(nèi)有釋迦文佛的一節(jié)手指骨,可以書寫經(jīng)文傳布佛法,三十年開啟一次,塔開時便年豐人泰。元和十四年(819)正月,圣上命中使杜英奇帶領宮女三十人,手持香料鮮花,前往臨皋驛迎接佛骨。從光順門進入皇宮,留在宮中三日,然后送往各寺。王侯公卿士大夫及平民百姓,人人奔走迎送,施舍錢財,唯恐落在他人之后。百姓中有人不惜耗盡家產(chǎn)、灼燒頭頂和手臂以求供養(yǎng)佛骨。韓愈向來不喜歡敬佛之事,便上疏勸諫這件事。
韓愈性情寬宏通達,和別人交往,無論人家榮辱沉浮他都不改變態(tài)度。年輕時和洛陽人孟郊、東郡人張籍關系友好,孟郊、張籍名聲和地位還不顯達時,韓愈不避寒暑,在公卿間稱贊推薦他們,結果張籍終于考中進士科,仕宦之途順利。后來韓愈雖然顯貴,但每遇公事之暇,就和他們交談會餐,論文賦詩,和昔日一樣。然而他對待諸權門豪士,就像對待奴仆一樣,瞪著眼睛不予理睬。他還頗能獎掖鼓勵后輩,招入家中的十有六七人,即使連自己的早飯都供不上了,也和顏悅色地不在意。他總是把振興名教和弘獎仁義作為自己的職責,經(jīng)他資助出嫁的內(nèi)外親戚及朋友的孤女多達十人。
長慶(穆宗年號)四年十二月韓愈去世,死時五十七歲,朝廷追贈韓愈禮部尚書的官職,謚號為“文”。
韓愈傳原文及翻譯 2
新唐書·韓愈傳原文
韓愈,字退之,鄧州南陽人。七世祖茂,有功于后魏,封安定王。父仲卿,為武昌令,有美政,既去,縣人刻石頌德。終秘書郎。
愈生三歲而孤,隨伯兄會貶官嶺表。會卒,嫂鄭鞠之。愈自知讀書,日記數(shù)千百言,比長,盡能通《六經(jīng)》、百家學。擢進士第。會董晉為宣武節(jié)度使,表署觀察推官。晉卒,愈從喪出,不四日,汴軍亂,乃去,依武寧節(jié)度使張建封,建封辟府推官。操行堅正,鯁言無所忌。調(diào)四門博士,遷監(jiān)察御史。上疏極論宮市,德宗怒,貶陽山令。有愛在民,民生子多以其姓字之。改江陵法曹參軍。元和初,權知國子博士,分司東都,三歲為真。改都官員外郎,即拜河南令。遷職方員外郎。
華陰令柳澗有罪,前刺史劾奏之,未報而刺史罷。澗諷百姓遮索軍頓役直,后刺史惡之,按其獄,貶澗房州司馬。愈過華,以為刺史陰相黨,上疏治之。既御史覆問,得澗贓,再貶封溪尉。愈坐是復為博士。既才高數(shù)黜,官又下遷,乃作《進學解》以自諭曰:
國子先生晨入太學,召諸生立館下,誨之曰:“業(yè)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毀于隨。方今圣賢相逢,治具畢張,拔去兇邪,登崇畯良。占小善者率以錄,名一藝者無不庸。杷羅剔抉,刮垢磨光。蓋有幸而獲選,孰云多而不揚?諸生業(yè)患不能精,無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無患有司之不公!
言未既,有笑于列者曰:“先生欺予哉!弟子事先生,于茲有年矣。先生口不絕吟于六藝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編。記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鉤其玄。貪多務得,細大不捐。燒膏油以繼晷,常矻矻以窮年。先生之業(yè),可謂勤矣。牴排異端,攘斥佛老。補苴罅漏,張皇幽眇。尋墜緒之芒芒,獨旁搜而遠紹。停百川而東之,回狂瀾于既倒。先生之于儒,可謂有勞矣。沈浸濃郁,含英咀華。作為文章,其書滿家。上規(guī)姚姒,渾渾亡涯。周《誥》商《盤》,佶屈聱牙!洞呵铩分攪,《左氏》浮夸!兑住菲娑ǎ对姟氛。下迨《莊》《騷》,太史所錄,子云相如,同工異曲。先生之于文,可謂閎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學,勇于敢為。長通于方,左右其宜。先生之于為人,可謂成矣。然而公不見信于人,私不見助于友。跋前躓后,動輒得咎。暫為御史,遂竄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見治。命與仇謀,取敗幾時?冬暖而兒號寒,年豐而妻啼饑。頭童齒豁,竟死何裨?不知慮此,而反教人為?”
先生曰:“吁!子來前。夫大木為杗,細木為桷,欂櫨侏儒,椳闑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馬勃,敗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無遺者,醫(yī)師之良也。登明選公,雜進巧拙,紆余為妍,卓犖為杰,校短量長,唯器是適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軻好辯,孔道以明;轍環(huán)天下,卒老于行。荀卿宗王,大倫以興;逃讒于楚,廢死蘭陵。是二儒者,吐詞為經(jīng),舉足為法,絕類離倫,優(yōu)入圣域,其遇于世何如也?今先生學雖勤而不繇其統(tǒng),言雖多而不要其中;文雖奇而不濟于用,行雖修而不顯于眾。猶且月費俸錢,歲靡稟粟,子不知耕,婦不知織;乘馬從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促促,窺陳編以盜竊。然而圣主不加誅,宰臣不見斥。茲非其幸歟?動而得謗,名亦隨之。投閑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財賄之有無,計班資之崇庳,忘量己之所稱,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謂詰匠氏之不以杙為楹,而訾醫(yī)師以昌陽引年,欲進其豨苓也!
執(zhí)政覽之,奇其才,改比部郎中、史館修撰。轉(zhuǎn)考功,知制誥,進中書舍人。
初,憲宗將平蔡,命御史中丞裴度使諸軍按視。及還,且言賊可滅,與宰相議不合。愈亦奏言:
淮西連年脩器械防守,金帛糧畜耗于給賞,執(zhí)兵之卒四向侵掠,農(nóng)夫織婦餉于其后,得不償費。比聞畜馬皆上槽櫪,此譬有十夫之力,自朝抵夕,跳躍叫呼,勢不支久,必自委頓。當其已衰,三尺童子可制其命。況以三州殘弊困劇之余而當天下全力,其敗可立而待也。然未可知者,在陛下斷與不斷耳。夫兵不多不足以取勝,必勝之師利在速戰(zhàn),兵多而戰(zhàn)不速則所費必廣。疆埸之上,日相攻劫,近賊州縣,賦役百端,小遇水旱,百姓愁苦。方此時,人人異議以惑陛下,陛下持之不堅,半涂而罷,傷威損費,為弊必深。所要先決于心,詳度本末,事至不惑,乃可圖功。
又言:“諸道兵羈旅單弱不足用,而界賊州縣,百姓習戰(zhàn)斗,知賊深淺,若募以內(nèi)軍,教不三月,一切可用!庇钟八牡乐帽,道率三萬,畜力伺利,一日俱縱,則蔡首尾不救,可以責功”。執(zhí)政不喜。會有人詆愈在江陵時為裴均所厚,均子鍔素無狀,愈為文章,字命鍔謗語囂暴,由是改太子右庶子。及度以宰相節(jié)度彰義軍,宣慰淮西,奏愈行軍司馬。愈請乘遽先入汴,說韓弘使葉力。元濟平,遷刑部侍郎。
憲宗遣使者往鳳翔迎佛骨入禁中,三日,乃送佛祠。王公士人奔走膜唄,至為夷法,灼體膚,委珍貝,騰沓系路。愈聞惡之,乃上表曰:
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漢時始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黃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歲;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歲;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歲;帝嚳在位七十年,年百五歲;堯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歲;帝舜在位及禹年皆百歲。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壽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其后,湯亦年百歲,湯孫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年,書史不言其壽,推其年數(shù),蓋不減百歲。周文王年九十七歲,武王年九十三歲,穆王在位百年。此時佛法亦未至中國,非因事佛而致然也。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其后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以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舍身施佛,宗廟祭不用牲牢,晝?nèi)找皇,止于菜果,后為侯景所逼,餓死臺城,國亦尋滅。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
高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當時群臣識見不遠,不能深究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圣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神圣英武,數(shù)千百年以來,未有倫比。即位之初,即不許度人為僧尼、道士,又不許別立寺觀。臣當時以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今縱未能即行,豈可恣之令盛也?今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鳳翔,御樓以觀,舁入大內(nèi),又令諸寺遞加供養(yǎng)。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豐年之樂,徇人之心,為京都士庶設詭異之觀、戲玩之具耳。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難曉,茍見陛下如此,將謂真心信佛,皆云:“天子大圣,猶一心信向;百姓微賤,于佛豈合更惜身命?”以至灼頂燔指,十百為群,解衣散錢,自朝至暮,轉(zhuǎn)相放效,唯恐后時,老幼奔波,棄其生業(yè)。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養(yǎng)者。傷風敗俗,傳笑四方,非細事也。
佛本夷狄之人,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制;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身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wèi)而出之于境,不令貳于眾也。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兇穢之余,豈宜以入宮禁?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惫胖T侯吊于其國,必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后進吊。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臨觀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乞以此骨付之水火,永絕根本,斷天下之疑,絕前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為,出于尋常萬萬也。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鑒臨,臣不怨悔。
表入,帝大怒,持示宰相,將抵以死。裴度、崔群曰:“愈言訐牾,罪之誠宜。然非內(nèi)懷至忠,安能及此?愿少寬假,以來諫爭!钡墼唬骸坝晕曳罘鹛^,猶可容;至謂東漢奉佛以后,天子咸夭促,言何乖剌邪?愈,人臣,狂妄敢爾,固不可赦。”于是中外駭懼,雖戚里諸貴,亦為愈言,乃貶潮州刺史。
既至潮,以表哀謝曰:
臣以狂妄戇愚,不識禮度,陳佛骨事,言涉不恭,正名定罪,萬死莫塞。陛下哀臣愚忠,恕臣狂直,謂言雖可罪,心亦無它,特屈刑章,以臣為潮州刺史。既免刑誅,又獲祿食,圣恩寬大,天地莫量,破腦刳心,豈足為謝!
臣所領州,在廣府極東,過海口,下惡水,濤瀧壯猛,難計期程,颶風鱷魚,患禍不測。州南近界,漲海連天,毒霧瘴氛,日夕發(fā)作。臣少多病,年才五十,發(fā)白齒落,理不久長。加以罪犯至重,所處遠惡,憂惶慚悸,死亡無日。單立一身,朝無親黨,居蠻夷之地,與魑魅同群,茍非陛下哀而念之,誰肯為臣言者?
臣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惟酷好學問文章,未嘗一日暫廢,實為時輩所見推許。臣于當時之文,亦未有過人者。至于論述陛下功德,與《詩》、《書》相表里,作為歌詩,薦之郊廟,紀太山之封,鏤白玉之牒,鋪張對天之宏休,揚厲無前之偉跡,編于《詩》、《書》之策而無愧,措于天地之間而無虧,雖使古人復生,臣未肯讓。
伏以皇唐受命有天下,四海之內(nèi),莫不臣妾,南北東西,地各萬里。自天寶以后,政治少懈,文致未優(yōu),武克不剛,孽臣奸隸,蠹居棋處,搖毒自防,外順內(nèi)悖,父死子代,以祖以孫,如古諸侯,自擅其地,不朝不貢,六七十年。四圣傳序,以至陛下。陛下即位以來,躬親聽斷,旋乾轉(zhuǎn)坤,關機闔開,雷厲風飛,日月清照,天戈所麾,無不從順。宜定樂章,以告神明,東巡泰山,奏功皇天,具著顯庸,明示得意,使永永年服我成烈。當此之際,所謂千載一時不可逢之嘉會,而臣負罪嬰釁,自拘海島,戚戚嗟嗟,日與死迫,曾不得奏薄伎于從官之內(nèi)、隸御之間,窮思畢精,以贖前過。懷痛窮天,死不閉目,伏惟陛下天地父母哀而憐之。
帝得表,頗感悔,欲復用之,持示宰相曰:“愈前所論是大愛朕,然不當言天子事佛乃年促耳!被矢﹂D素忌愈直,即奏言:“愈終狂疏,可且內(nèi)移!蹦烁脑荽淌。
初,愈至潮,問民疾苦,皆曰:“惡溪有鱷魚,食民畜產(chǎn)且盡,民以是窮。”數(shù)日,愈自往視之,令其屬秦濟以一羊一豚投溪水而祝之曰:
昔先王既有天下,迾山澤,罔繩擉刃以除蟲蛇惡物為民物害者,驅(qū)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德薄,不能遠有,則江、漢之間尚皆棄之以與蠻夷楚、越,況湖、嶺之間去京師萬里哉?鱷魚之涵淹卵育于此,亦固其所。
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內(nèi),皆撫而有之,況禹跡所掩,揚州之近地,刺史縣令之所治,出貢賦以供天地、宗廟、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鱷魚其不可與刺史雜處此土也。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鱷魚睅然不安溪潭據(jù)處,食民畜熊豕鹿麞以肥其身,以種其子孫,與刺史拒爭為長雄。刺史雖駑弱,亦安肯為鱷魚低首下心,伈伈睍睍,為吏民羞,以偷活于此也?承天子命來為吏,固其勢不得不與鱷魚辨。鱷魚有知,其聽刺史。
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鯨鵬之大,蝦蟹之細,無不容歸,以生以食,鱷魚朝發(fā)而夕至也。今與鱷魚約:“盡三日,其率丑類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終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聽從其言也。不然,則是鱷魚冥頑不靈,刺史雖有言,不聞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聽其言,不徙以避之,與頑不靈而為民物害者,皆可殺。刺史則選材技民,操強弓毒矢,以與鱷魚從事,必盡殺乃止,其無悔!”
祝之夕,暴風震電起溪中,數(shù)日水盡涸,西徙六十里。自是潮無鱷魚患。
袁人以男女為隸,過期不贖,則沒入之。愈至,悉計庸得贖所沒,歸之父母七百余人。因與約,禁其為隸。召拜國子祭酒,轉(zhuǎn)兵部侍郎。
鎮(zhèn)州亂,殺田弘正而立王廷湊,詔愈宣撫。既行,眾皆危之。元稹言:“韓愈可惜!蹦伦谝嗷,詔愈度事從宜,無必入。愈至,廷湊嚴兵迓之,甲士陳廷。既坐,廷湊曰:“所以紛紛者,乃此士卒也!庇舐曉唬骸疤熳右怨珵橛袑洸,故賜以節(jié),豈意同賊反邪?”語未終,士前奮曰:“先太師為國擊朱滔,血衣猶在,此軍何負,乃以為賊乎?”愈曰:“以為爾不記先太師也,若猶記之,固善。天寶以來,安祿山、史思明、李希烈等有子若孫在乎?亦有居官者乎?”眾曰:“無!庇唬骸疤锕晕骸⒉┝輾w朝廷,官中書令,父子受旗節(jié);劉悟、李祐皆大鎮(zhèn)。此爾軍所共聞也!北娫唬骸昂胝,故此軍不安!庇唬骸叭粻柌芤嗪μ锕,又殘其家矣,復何道?”眾讙曰:“善!蓖悜]眾變,疾麾使去。因曰:“今欲廷湊何所為?”愈曰:“神策六軍將如牛元翼者為不乏,但朝廷顧大體,不可棄之。公久圍之,何也?”廷湊曰:“即出之!庇唬骸叭魻,則無事矣!睍硪酀,延湊不追。愈歸奏其語,帝大悅。轉(zhuǎn)吏部侍郎。
時宰相李逢吉惡李紳,欲逐之,遂以愈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特詔不臺參,而除紳中丞。紳果劾奏愈,愈以詔自解。其后文刺紛然,宰相以臺、府不協(xié),遂罷愈為兵部侍郎,而出紳江西觀察使。紳見帝,得留,愈亦復為吏部侍郎。長慶四年卒,年五十七,贈禮部尚書,謚曰文。
新唐書·韓愈傳翻譯
韓愈,字退之,昌黎人。父親名叫韓仲卿,不做官也不出名。韓愈三歲的時候成了孤兒,被同族的堂兄撫養(yǎng)。韓愈因為自己是孤兒,小時候很刻苦的學習儒家經(jīng)典,不像其他孩子那樣還需要獎勵來誘導。大歷貞元年間,文壇風氣是比較崇尚古文,模仿楊雄和董仲舒的議論文,而獨孤及和梁肅被稱為模仿的最好,贏得了知識分子的廣泛尊敬。韓愈和他們的擁躉們交往,刻苦鉆研和模仿,打算靠這個成為當時有影響力的人物。在考取進士的時候,把自己的文章上交給多位國家重要行政長官,曾擔任過宰相的鄭余慶很欣賞他,積極地稱贊他,因此很快就出了名,很快就成了進士。
宰相董晉到大梁去工作,請韓愈作他的巡官。董晉的職員班子撤除后,徐州的張建封又慕名請他去做下屬。韓愈認為自己得到了承認,說話越來越直率,不去刻意躲避和忌諱什么,他的品德專一而正派,不去從事一些世俗的人情交際。后來調(diào)他去做四門博士,在后來升為監(jiān)查御史。德宗晚年的時候,朝廷中分了好幾派,宰相也不好好負責。宮市的弊端很明顯,但諫官們反復提意見皇帝也不接納。韓愈曾經(jīng)寫了幾千字的文章極力批判這件事,皇帝不聽反而很生氣,把他從京官貶到連州山陽縣做縣令,后來又轉(zhuǎn)到江陵府作政府科員。
元和初年,召韓愈去做國子博士,后來又任命為都官員外郎。但是華州刺史閻濟美因為公事停止了華陰縣令柳澗縣令的工作,但還讓他臨時擔任職員的工作。過了幾個月,閻濟美停職了,到公寓中去住,柳澗挑撥農(nóng)民工去向他討要前年為軍隊服勞役的工資。后來的刺史認為柳澗做事不妥,上報朝廷,朝廷把柳澗貶為房州司馬。韓愈正好經(jīng)過華州,聽說此事后,認為倆刺史合伙欺負人,就上書朝廷替柳澗開脫,韓愈的奏章被留在了皇宮中沒有處理。皇帝命令監(jiān)察御史李某某考察這件事,發(fā)現(xiàn)了柳澗的罪惡,于是追加處罰,把柳澗貶到某處作尉官。朝廷認為韓愈在不清楚實情的情況下胡說八道,又把他恢復成原來的職位:國子博士。韓愈自己覺得自己很有才,但卻常被朝廷,丟在一邊,就寫了一《進學解》自我安慰:國子博士早晨到學校,把學生們召集來,教導說,業(yè)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毀于隨,大家趕上了好皇帝,都好好學習儒家經(jīng)典,不要擔心自己沒有出頭之日,還沒說完,學生中有人笑起來,說,您這是糊弄我們呢,我跟了您很久,您學習六藝非常的投入,排斥不符合儒家精神的佛老思想,刻苦總結從古到今所有的經(jīng)典,但您公眾面前既沒有威望,也沒什么私人關系比較好的朋友,動不動就被貶官,日子過得很清苦,頭發(fā)掉了牙齒松了,不去考慮這些反而教別人和你一樣?先生說了,你過來,我只是說你自己努力就行了,至于會不會受重要,那是宰相們的事情。孟子和荀子都很牛查,但他們也不是沒有機會?我現(xiàn)在雖然文章言論并不是很恰當,皇帝大臣沒有收拾我,對我已經(jīng)很眷戀了。政府中管事的人看到這文章很同情他,考慮到韓愈很有史學才能,委任他作比部郎中和史館修撰(編寫史書)。過了一年,又提升為考功郎中知制誥,然后封為中書舍人。不久又有看著韓愈不順眼的人,提出他以前的舊事,說韓愈曾經(jīng)降職到江陵府科員期間,荊南節(jié)度使裴均對他很好,裴均的兒子裴鍔很平庸俗氣,最近裴鍔回家看望父親,韓愈作了一序文送行,稱呼裴均的字。這種言論在朝廷傳播開來,因為這個韓愈又被貶為太子右庶子。
元和十二年(817年)8月,宰相裴度擔任淮西宣慰處置使,兼任彰義軍節(jié)度使,請韓愈作他的行軍司馬,賜給韓愈金紫的衣服;次骱筒踢@兩個地方平定之后,12月韓愈隨裴度返回首都長安,因為功勞授予他刑部侍郎(刑部副部長,定額好像是兩位),命韓愈編寫平淮西碑碑文,這文章中韓愈多數(shù)突出裴度的事跡,而當時進入蔡州捉拿吳元濟的,應該是李愬功勞最大,李愬很不服氣。李愬的妻子跑到皇宮中上告碑文不能反映真實情況,皇帝下令取消韓愈寫的這碑文,讓翰林學士段文昌重新編寫并刻石。
憲宗看了這文章十分生氣,過了一天出示給大臣們看,將要嚴厲處置韓愈。裴度和崔群說:韓愈雖然讓您生氣,應該判罪,但也是因為他內(nèi)心很誠懇,不怕被您處置,否則他干嘛這么吃力不討好?請寬恕他以顯示您的大度,這樣會鼓勵其他上書言事的人。皇帝說,韓愈說我過度信仰佛教我可以寬容,他干嘛說東漢之后皇帝信佛的都短命,這豈不是太荒謬了,作為臣子如此狂妄,不能原諒!于是大家都嚇得不敢說話,以至于其他官員都認為韓愈罪有應得,隨便找了個借口把韓愈貶官為潮州刺史。
韓愈到了潮陽,又上表給皇帝說:憲宗對大臣們說,昨天看了韓愈的表章,想起他勸諫我不要接納佛骨的事情,我發(fā)現(xiàn)他還是很愛我滴,我怎么會不知道呢?但是韓愈作為臣子,不該說我信仰佛教就會短命,我是因為這個討厭他的.隨便,憲宗打算重新啟用韓愈,所以先跟大臣們打個預防針,想看看大臣們?nèi)绾畏磻。宰相皇甫镈討厭韓愈的剛直,恐怕他被重用,第一個跳出來回答,韓愈終究是狂妄粗心,把他調(diào)到一個好一點的州郡吧,于是授予韓愈袁州刺史。
開始,韓愈得了潮陽,開始辦公,問到老百姓關心的事情,都說,本地西邊的湫水中有很多鱷魚,體型巨大,把老百姓養(yǎng)的家畜將近吃光,所以老百姓都很窮。過了幾天,韓愈親自去看了一下情況,命令判官某某抱著一個豬一個羊,投到湫水中,并作了一祭鱷魚文,讓鱷魚們滾蛋,如果不聽就派人收拾它們,不要后悔。祝愿完畢的那天晚上,湫水中忽然刮起了狂風,伴隨著打雷,幾天之后,湫水全部干涸,從此潮州人再也不用擔心鱷魚。 袁州的風俗,男女到別人家做仆人的,如果超過期限不還錢,則做工的人就永遠做富戶家的仆人。韓愈到袁州之后,增設了相關法律,贖出那些未成年人,還給他們的父母,改變從前的約定,禁止富戶這種搶男霸女的行為。
元和15年,上調(diào)韓愈為國子祭酒,轉(zhuǎn)去做兵部侍郎。正趕上鎮(zhèn)州亂兵殺死了州長田弘正,推舉王廷湊代理軍政長官。朝廷讓韓愈去安撫人心。韓愈到了之后,召集軍民,告訴他們什么是正確,什么是造反?犊愒~,王廷湊在一邊聽了對韓愈很敬畏。后來又改任韓愈為吏部侍郎。后來又改為京兆尹,兼任御史大夫。因為韓愈不太去指定地點上班,,被御史中丞李紳彈劾。韓愈沒有被查辦,不服氣,還是不去上班。李紳和韓愈都是脾氣性格急躁走極端的人,于是互相吵鬧,別人怎么勸也不聽。于是皇帝各打五十大板,派李紳作浙西觀察使,韓愈改任兵部侍郎。等到李紳要去浙江之前,跑到皇帝面前哭訴,唐穆宗可憐他,于是讓李紳作兵部侍郎,韓愈作吏部侍郎。長慶四年12月死去,時年57歲,追認韓愈為禮部尚書,謚號為“文”,所以后世經(jīng)常稱他作韓文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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