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花 又到綠楊曾折處》翻譯及賞析
《蝶戀花·又到綠楊曾折處》是一首凄涼的塞上之作,上片寫“衰草連天”的清秋景,景中有詞人的離愁別恨。下片抒發(fā)“天涯行役”的怨恨情,情中有凄涼的西風寒雨。
蝶戀花·又到綠楊曾折處
朝代:清代
作者:納蘭性德
原文:
又到綠楊曾折處,不語垂鞭,踏遍清秋路。衰草連天無意緒,雁聲遠向蕭關去。
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風,吹夢成今古。明日客程還幾許,沾衣況是新寒雨。
《蝶戀花·又到綠楊曾折處》譯文
又來到昔日折柳相送友人的故地,騎馬默默垂鞭徐行,心緒沉沉惝恍迷離,在無望的秋思之途踏行。衰草無邊已了無生趣。大雁遠去關塞遙遠。
天涯羈旅之苦卻也無妨,只可恨那西風吹散吹滅了多少穿越古今的美夢。明天,行程還在延續(xù),乍寒的新雨打濕衣衫,更覺凄冷孤單。
《蝶戀花·又到綠楊曾折處》注釋
、倬G楊曾折:古人在送別時,有折柳枝相贈的習俗。
、诓徽Z垂鞭:引用唐溫庭筠《曉別》詩:“上陽宮里鐘初動,不語垂鞭上柳堤。”垂鞭,放馬慢行。
、鬯(shuāi)草:指秋天的草。
、芤饩w:心緒;心情。南齊王融《詠琵琶》:“絲中傳意緒,花里寄春情。”
、菔掙P:關口名。在今甘肅平涼縣,古為西北邊地要塞。
、扌幸(yì):指因公務而長期在外跋涉。
、叱山窆牛褐^今與古距離遙遠,實為感嘆光陰易逝。
、鄮自S:多少。
《蝶戀花·又到綠楊曾折處》賞析
這首詞寫羈旅在外,路過舊日與親友分別的地方,而引起的惆悵之情。上片重在寫景,下片重在抒情,然而又都是景中有情,情中有景。
先看首句,“又到綠楊曾折處”,詩人不直陳痛楚,而將其深隱于“綠楊”依依之中,這種隱忍使情意又深了一層。更重要的是,一個“又”一個“曾”,完成了時空上的移位與重疊。故地重游,綠楊依舊,一如當初折柳相望、依依不舍之時(因“柳”與“留”諧音,古人在送別時有折柳相送的習俗)——誰料如今物是人非,竟只剩下自己孤獨漫游。昨天——今天,兩個既同又異,亦幻亦真的片斷,彼此交疊,詩句便多了一層深婉迷離的意趣。這種不經意(這種不經意的寫法必定經過詩人精妙的提煉才不露斧痕)營造的時空上的錯亂,近乎幻覺,也接近了思念的極致。試想一下,若不是最深沉最痛切的思念又怎么令人如此恍惚、迷惘。
承接首句,“不語垂鞭,踏遍清秋路”,看似平鋪而下,其實布局精巧。“不語”承接首句的惝恍迷離的狀態(tài),而“垂鞭”已將詩人的思緒引回到現(xiàn)實之中。“垂鞭”意指詩人心緒沉重,縱馬緩行。馬足所及,又輕輕勾連“踏遍”一句。從時間上看,這兩句完成了從“昨”到“今”的交接,回憶轉瞬即逝,只剩下冰冷的現(xiàn)實、意念成灰的自己;而從空間上看,這兩句將思緒由“折柳處”引向了“衰草連天”更為廣褒的空間。于是詩人在現(xiàn)實中痛感自己的孤單無依,也不得不面對無邊無際的“清秋”“衰草”,無力地抵擋著秋意凄涼的侵蝕。意猶未盡,“雁聲”又將秋意帶到“蕭關”更遙遠的地域;一個“遠”字,令愁情綿延不盡。 下片的“天涯”收結了上文,也極言“行役”之遙遠之漫長。分明苦不堪言,偏偏還說“不恨”,翻出新意,更為后文“只恨西風”伏筆——原來還有可恨之事甚于“天涯行役”之苦。[5]
“只恨西風,吹夢成今古”,出語新巧、奇警,含意蘊藉、深長。“吹夢”之說不是首創(chuàng),較早見于南朝民歌《西洲曲》:“南風吹我意,吹夢到西洲”。但兩者各盡其妙,并不雷同。風吹夢,本來給人以無限迷朦、無盡悵惘的意味,由典故中的熏暖的“南風”變?yōu)榭珊薜?ldquo;西風”,卻陡增了幾分凌厲、殘酷的意味。如果說南風是傳遞愛情的浪漫信使,為何西風卻要一下子將美夢吹散吹滅?只因詩人所要抒發(fā)是天涯羈旅、人各一方的怨恨,而不是《西洲曲》中少年春心萌動、欲訴相思的閑愁。把夢吹成了“今古”應屬詩人首創(chuàng),妙就妙在:它在前面對空間極力拓寬的基礎上,進而完成了對時間的'無限延伸——于是,詩歌的時空結構便變得更加遼闊、蒼茫了。
最后以“明日客程”收結,一片“雨”色里,全詩籠罩在朦朧凄冷的情調之中?偠灾,在這首短小的詞里,詩人著意拓展了詩歌的時空,遂令天之悠悠、地之茫茫,無時不懷想,無處不相思,寫出了思念之極致。這份穿越時空的思念,才是真正的“地久天長”。
《蝶戀花·又到綠楊曾折處》創(chuàng)作背景
這首詞考證作于康熙二十一年(公元1682年)八月去梭龍時。作者于當年三月曾扈駕東出山海關至盛京(今遼寧沈陽)。這次奉命往覘梭龍,仍走去山海關之老路,故曰“又到綠楊曾折處”。與以往不同的是,納蘭這次并沒有隨駕出巡,而是負皇命行役在外,這是他第一次率隊遠征,這首詞就是詞人行走在漫漫出關路上的一段痛苦的內心獨白。
《蝶戀花·又到綠楊曾折處》作者生平
人謂“誰料曉風殘月后,而今重見柳屯田”。主要作品有《飲水詞》《淥水亭雜識》等,收入《通志堂集》。
納蘭性德的父親是康熙時期權傾朝野的“相國”明珠,母親愛新覺羅氏為英親王阿濟格第五女,一品誥命夫人。而其家族納喇氏隸屬正黃旗,為清初滿族最顯赫的八大姓之一,即后世所稱的“葉赫那拉氏”。納蘭性德的曾祖父名金臺吉,為葉赫部貝勒,其妹孟古姐姐,于明萬歷十六年嫁努爾哈赤為妃,生皇子皇太極。其后納蘭家族與皇室的姻戚關系也非常緊密。因而可以說,他的一生注定是富貴榮華,繁花著錦的。也許是造化弄人,納蘭性德偏偏是“雖履盛處豐,抑然不自多。于世無所芬華,若戚戚于富貴而以貧賤為可安者。身在高門廣廈,常有山澤魚鳥之思”。
納蘭性德自幼天資聰穎,讀書過目不忘,數(shù)歲時即習騎射,17歲入國子監(jiān)讀書,為國子監(jiān)祭酒徐文元賞識,推薦給其兄內閣學士,禮部侍郎徐乾學。納蘭性德18歲參加順天府鄉(xiāng)試,考中舉人,19歲 準備參加會試,但因病沒能參加殿試。而后數(shù)年中他更發(fā)奮研讀,并拜徐乾學為師。在名師的指導下,他在兩年中,主持編纂了一部1792卷編的儒學匯編—《通志堂經解》,受到皇上的賞識,也為今后發(fā)展打下了基礎。他又把熟讀經史過程中的見聞和學友傳述記錄整理成文,用三四年時間,編成四卷集《淥水亭雜識》,其中包含歷史、地理、天文、歷算、佛學、音樂、文學、考證等方面知識。表現(xiàn)出他相當廣博的學識基礎和各方面的意趣愛好。1674年(康熙十三年),與妻子盧氏結婚,康熙十六年盧氏因難產去世,納蘭的悼亡之音破空而起,成為《飲水詞》中撥地而起的高峰。后人不能超越,連他自己也無法超越。近代著名學者王國維就給其極高贊揚:“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而晚清詞人況周頤也在《蕙風詞話》中譽其為“國初第一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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