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雪來散文
我在等待一場初雪,盼它落滿城市的拐拐角角,潔白密布,覆沒一切,此刻,我想早早地醒來,在沒有任何印轍的雪地行走。
雪光映照,天空泛著清幽的光。一切的一切披掛著雪花,安靜地沉眠,猶如熟睡的嬰孩,沉醉。我盈盈慢慢深情款款,靜靜地向著遠方,與飄渺的雪花相擁,與潔柔的大地親吻,呼吸著冰冷的空氣,澄清澈肺地爽。
在這幽冥而白茫茫的雪野,我或許會遇見您們,我的親人。一如我的思念會如雪花一樣飄臨您們沉眠的原野,旋逸著與您們的靈魂交匯。
我想,如在黑河邊上一樣,遇見兩只喜鵲,站在落雪的枝梢上眺望。它們有沒有欲念?我不知道,但它們默默地看向遠方,在尋找下一個棲息目標,又或只是瞭望,只是陪伴,只是飛翔,只是扇動時光的翅膀,收獲喜悅。它們鳴叫的語言,我不懂,但無比喜慶。在家鄉(xiāng),喜鵲是報喜鳥,祖母特別信服它所傳達的喜訊。
老宅的一角,父親栽了幾棵白楊,如今高高大大枝繁葉茂,那可是喜鵲曾經報喜時的高樓大廈。它站在高枝上一鳴叫,祖母準會抬起頭尋找,且滿懷歡喜。有一次,我回家,祖母樂呵呵地迎出來說,我聽喜鵲叫,就知道一定有喜事。這不,我孫女回來了。昨天,我還想,這久了,想我二孫女了,不成想,今早就有喜鵲嘰嘰喳喳,你還真就回來了。
祖母歡天喜地,只因我回來了。
在早已消失了的我出生的那個舊宅里,有一年下了一場大雪。清早,我走出房門,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吸引,太美了,杏樹、桃樹、花椒樹上全都結滿了朵朵雪花。我站在雪地里傻傻地笑,歡呼:下雪了,下雪了。祖母在院地掃出一條小路,而我偏偏就愛在雪上走。玩了一陣,臉凍紅了,手凍疼了,急匆匆地上炕,鉆進熱熱的被窩。祖母拿起我的鞋子在外面拍,她怕粘滿雪的鞋子一會兒會濕了。
冬天是寒冷的,尤其那時,總是手腳凍得冰涼。教室里的火爐淹淹一息,也輪不上女孩子能擠到跟前。回家,祖母總是要我們快上炕。我們蓋著被子圍坐在炕頭,祖母將飯碗一個一個遞到我們手里。那時的快樂和溫暖真的很簡單,一直無法忘卻,就連那個雪景都刻在了記憶里。那是一場記憶深處的初雪,是童年最美的景,最純潔溫情的畫面,最最刻骨銘心。
那一年的春節(jié),我一下子擁有兩雙新鞋,是多么快樂和幸福的事。祖母托人給我做了一雙黑條絨棉雞窩窩鞋;她納好的底,母親又為我做了一雙單鞋。我將鞋子整齊地擺在門口一口大缸的旁邊。早晨穿棉鞋,下午穿單鞋。其實,那個棉窩窩鞋太小了,穿著夾腳,我只能縮著腳丫穿它?晌疫是愛不離腳,也不敢對祖母說鞋子小了,怕她讓我給妹妹穿。
祖母的胃潰瘍病時常犯,疼起來她躺在炕上呻吟。我害怕極了,偷偷地哭,竟然好幾宿失眠。徹夜地想,要是祖母死了該咋辦?淚水不停地滑落,直到祖母不再呻吟后,方才睡去。后來考上高中住校。祖母每個周末都會烙一大籮筐餅,并給我熗好一小瓶油辣子,背著它去學校。姐和我上高中一直都是這樣。一切都在祖母的計劃和安排之中。
聽說我的祖母生過孩子,只是一個也沒有生成。小時候坐在祖母身邊看月亮,她講過好多村子里的事,唯獨沒有說起她生孩子的事。不知是晦莫如深,還是隱隱作痛,她從來不提。我們從小就知道父親是領養(yǎng)二祖父的。二祖父、二祖母才是親的。一如誰都知道,又似誰都忘了,仿佛原本就是這樣。其實,記憶還是忘卻,早已無關風月。父親只認他們是父親母親,生父生母是二伯二媽。他是祖母的唯一,我們也是祖母的唯一,比視如已出更甚。祖父沉默寡言,無比勤勞;祖母起早貪黑,任勞任怨。撫養(yǎng)我們長大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事。父親母親一門心思地忙工作,生活的瑣瑣碎碎都是祖母一手打理,因而我們與祖母更加貼心。
一次,母親要用藥罐,將祖母剛煎了一劑的藥渣沒有問就倒了。她以為是祖母很早熬過的,一直忘了倒掉。為此,祖母和母親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正巧那天我請了病假回家。處在青春期的我,仿佛比兩位爭吵中的當事人還要痛苦。母親沒有吃晚飯就去學校加班了。祖母早早地躺下睡了。我就睡在祖母身邊。早晨起來,不見祖母,而我的自行車后座上,放著祖母給我裝好的饃。我瞬間淚流滿面。就這樣流著淚去上學,一直趴在教室的桌子上哭,根本沒有心思聽課,我在擔心祖母,她去了哪里?那時,我恨母親,她怎么能不問一聲,就把祖母還沒有喝完的藥給倒了。我們總是向著祖母,因為祖母給了我們更加細致入微的照顧和關愛。
在我出嫁時,看著隔著院落站在伙房門口的祖母,滄桑、凄婉、憂傷,眼里含著淚。這一眼讓我一下子熱淚盈眶,且在腦海定格下了那個畫面。我知道祖母不舍,她甚至不敢走近我,怕淚水決堤,怕喜慶的日子哭哭啼啼會遭父親埋怨。我本想過去給祖母鞠躬,可我已經不能自已。祖母總是守衛(wèi)著她的伙房,煙囪炊煙升起時,祖母一定是在灶間忙碌。
我生了孩子滿月后回到娘家。母親還在上班,早出晚歸,根本沒有時間照顧我。而祖母巔著小腳,想著法地做好飯。且每頓飯先給我盛來,她抱著孩子,讓我安心地吃。孩子哭鬧得厲害,我整夜整夜不能睡覺。祖母總要抽空來抱一會兒,讓我好睡一會兒。
一次,祖母說,老了,睡在炕上老覺得壓得身子疼。我記住了她無意間的念叨,回來后,買了兩塊花布,將一個被子和兒子的一個小褥子拆了,給祖父祖母一人縫了一條褥子。就這么一點小小的事,祖母卻是那樣的開心和滿足。
有一年的春節(jié),我事先換好了幾十元的新錢。在大年三十那天嶄嶄新地給祖父祖母一人一份。那時,祖父他們這一代人,只剩我的祖父祖母活著。作為長輩,堂姐弟們還有他們的孩子都會來給祖父母拜年,而他們則要給壓歲錢。對于祖母,那是一個特別開心的年。祖母也要回娘家,她有五個侄子兩個侄女,還有侄孫,有了這點壓歲錢,她自然可以大大方方開開心心地給他們。不管多老,祖母都一直牽掛著娘家的親人,一起長大,至親至濃。一如我們,離開家鄉(xiāng)都幾十年了,老家也荒蕪多年,但我們依舊牽掛和想念,每到夏天,總要陪母親去幾趟,拾掇一下荒凄的院落。
祖母陪伴了我二十八年,所有細細碎碎的往事如雪花一樣飄揚在心頭,溫馨而甜蜜。祖母走了,一如她渴望的那樣干干脆脆利利索索。一如她一生匆匆忙忙,走得太過倉促,以至于我一時間真的很難接受那一聲晴天霹靂。一直擔心哪一天祖母會走了,當她真的要走了時,卻毫無征兆,我也毫無預感,一夜間猝然長逝。鄉(xiāng)鄰們說:昨天還好好的,在門口掰玉米,在房頂收拾曬干的棗子,還在向路口張望,說等二孫女婿來了給小孫女帶饃,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是。≌屯蝗缙鋪淼刈吡四?說好了,要來我的城市到我的新家里看看,怎么能說不來就不來了呢。當時,在我邀請時祖母其實是口是心非,說是不去了,其實非常樂意來。這次真如她說得,不來真就沒來。不知她是否遺憾?我卻無比遺憾。含辛茹苦地拉扯我們長大,我們工作了,接著又有了自己的`家,總也顧不上好好陪陪他們,就這樣陰陽相隔。
歲月就這樣無可奈何東流去,空留一腔思念,悠悠遠遠。
渴望一場雪紛紛揚揚。站在雪地思念,能夢幻般地看見祖母,如夢中一樣朦朦朧朧,一如您生前。
是!西北大地下雪的次數越來越少,雪也越來越小,總是薄薄的一層,從來沒有淹沒我的村莊和我的城市。我輕如雪花的思念,瘦瘦小小,纖細的幾乎快要斷裂,可每當雪花飄飄蕩蕩狂飛亂舞時,仿佛一切思緒都瞬間復活,飄搖在心頭。童年的記憶總是深刻,易于懷想,無法忘卻。那么貧瘠的歲月,愣是在記憶里富饒豐盈,色彩繽紛。
祖母去世已過二十五個年頭,可想起時還是淚水盈眶,事事清晰,就如在昨日。
全國各地凡是寒冷的地方幾乎都是雪霧迷漫,而這里除了刺骨的寒,還沒有迎來今冬第一場雪。
父親走的那天,午夜飄起了雪花。我站在院子的雪地里凝望月亮,清冷、幽深、明亮。想想您最疼愛的兒子要去陪您了,您是否已經知悉?是否愉悅?是否如曾經一樣準備好了一桌佳肴,早已靜靜地或急切地等候。月色照在院地,也照亮您躺著的曠野。我的想念愈加厚重、深濃和疼惜,時光帶走了您們,也帶走了我許多的快樂和溫暖。
今天,只是在祈盼一場即將而至的初雪,卻不由得思緒里滿滿的都是您、祖父和父親。雪花是用來想念的吧,不然,紛紛揚揚的雪霧里全是您們的影子,時常在我眼前晃晃悠悠。
我愿意在一片雪花里沉睡,如嬰孩般在夢中微笑,那一定是與您們相逢了。多少在一起的時光雖已遙遠,卻在記憶的溝回上還是那般澄澈、清晰和溫潤。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您們是我生命里永不熄滅的燈火,照亮我前行的路。
想念一場雪,其實,是在想念覆蓋在雪花下的人。
您是我生命里的一場初雪,融進我的幸福,也凍結在我的夢境,一直蕩漾,一直飄揚,一直溫溫潤潤,一直飄飄灑灑,所有生命的色彩,因您,豐潤而飽滿。
歲月靜好,我的親人們愿您們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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