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化甘泉宮游記散文
“大秦直道的起點,黃土高原的綠色明珠,懸掛空中的花籃······”電視上家鄉(xiāng)的宣傳片正在播出,優(yōu)美的解說詞,壯美的黃土風貌,我心醉神迷地盯著電視,心中充滿了無比自豪。作為土生土長的淳化人,自己卻始終未能親眼一睹甘泉宮遺址的風采,幾絲遺憾從心底幽幽升起。然而去過的人照著我直潑冷水:“莫意思啊,甭去了。不就是兩個大土堆嘛,沒啥可看的!辈,我一定要去看看,甘泉宮即使是逝去的美人,今天也一定依稀可見其當年的風采。
初夏時節(jié),我們一行四人乘車從縣城出發(fā),車子向北沿著淳鐵公路行駛,翻過平緩的屯莊溝,剛一上塬,就看見一巨大倒置斗型的土冢矗立前方,那就是云陵——漢武帝鉤弋夫人墓,淳化人稱其為“大疙瘩”。鄉(xiāng)諺云:“淳化有個大疙瘩,離天只有丈七八!避囎蛹柴Y而過,瞥見疙瘩上那幾棵洋槐樹,如孱弱老漢的胡子,長了幾十年了還是那么纖細。不一會我們就到了鐵王鎮(zhèn),鎮(zhèn)上新建的房屋全是仿秦漢風格,布局合理,可惜和大多數(shù)小城鎮(zhèn)一樣,人口寥寥,生意冷清。出了鐵王鎮(zhèn),朝北順著水泥路前行,是規(guī)模宏大的新建蘋果基地,果樹葉子墨綠,樹形為合理的紡錘型。果園實行無公害管理,新架設的太陽能殺蟲燈成為果園的新保鏢。
家鄉(xiāng)的地形,是典型的渭北旱原,溝壑縱橫,我們地理老師精辟地總結為:“遠看是平川,幾步到溝邊。隔溝能說話,相逢得半天!闭f話時就開始翻越核桃溝,山路十八彎,水泥路大腸般盤繞在無邊的綠色里,溝中寂靜,路畔不時有被驚動野雞撲棱棱飛起。司機不斷鳴號緩緩前行,上坡后看見一個破落村子,走了五六里,就到達了梁武帝村(又名涼武帝村)了,村名就是武帝乘涼之意。這里就是漢代京都咸陽的軍事要地——云陽的林光宮,也是秦直道的起點。如今村子新房矗立,昔日秦磚漢瓦的甘泉宮早已不見蹤影,散落在田間地頭精美的瓦當也不知去向,只有許多人家門前堆放著的石頭磨盤和碌碡,提醒來訪者這里曾經(jīng)遍地是文物。家家戶戶門前的玫紅的薔薇花美得撒野,枝蔓直接爬上了院墻樓門盡情綻放。
我們來到在村子的北頭,在一個不大的廣場上,高高矗立著一個秦直道起點紀念碑。紀念碑設計大氣,西面頂部稍微高于東面,東面石塊略微寬于西面,整體如兩塊古代鏟幣比肩而立,避免了普通紀念碑的呆板的四棱狀,穩(wěn)重中透露著靈動。紀念碑面東灰白色的石頭上是鑲嵌著金色的小篆體“秦直道起點”五個字,筆法圓融平正,結體典雅和平,字的下方是黑色的中國地圖。面南的柱體自下而上是三塊黑色的鑲嵌畫,最上端是“秦”字,線條優(yōu)美流暢,中間黑色的仿制拓片上記敘了秦直道的修筑路線以及作用,最下端秦王駕車出游圖。雕塑的西面是石刻的秦王圖像和秦直道所經(jīng)過之處的地圖路線,北面是昔日秦帝國的疆域版圖。遠看此碑,佇立在藍天白云之下,氣勢恢宏。
秦直道是秦始皇于公元前212至公元前210年命蒙恬監(jiān)修的一條重要軍事要道。它南起甘泉宮,經(jīng)英烈山、馬槽梁、好漢疙瘩,在蝎子掌進入旬邑縣,北至九原郡(今內(nèi)蒙古包頭市西南孟家灣村),穿越14個縣,700多公里。路面最寬處約60米,一般亦有20米。我們現(xiàn)在看見秦直道起點碑旁西側的道路,已變成了十幾米的深溝,2000余年的水土流失,使當年數(shù)車并馳的古代高速公路變成溝壑。溝壑對面,是農(nóng)民的散養(yǎng)雞場,土雞蛋每斤8元,鮮紅的字隔溝都瞧得一清二楚。
起點廣場旁側,有四塊黑色的石碑,分別刻寫著在此地發(fā)生過的幾個歷史故事:張騫出使西域、昭君出塞、蔡文姬歸漢、武帝北征。廣場上鮮有人來,兩邊松動的黃土層上,冰草叢生,荒草萋萋,紫色的苜;ǘ鋳A在淡綠的`艾草叢里,樸素美麗。兩邊田野里小麥正在揚花,穗子肥大,看來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當年武帝在此指揮千軍萬馬,北征匈奴,那風云激蕩的場面,早已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之中。
在紀念碑的東側,順著復原的秦直道行走,千米之外有兩個大的土冢,那就是漢甘泉宮遺址了。兩邊的田野里地膜雙行玉米苗兒行列整齊,一拃高的苗兒精神抖擻。地里有許多稻草人,恪盡職守,一直佇立田野,寬大的衣服隨風舞動。此處植被良好,野雞野兔野豬時常出沒,農(nóng)人不得不護苗看青。一對中年夫妻正在收割成熟的油菜籽,熱情地給我們指路:“從東邊上土堆吧,那兒有路,西邊棗刺太多,扎人呢!眱蓚土冢的北面郁郁蔥蔥,細看是一叢叢馬茹茹,零星的黃花兒在悄悄開放。暑假的時候,紅如瑪瑙般帶著蠟質(zhì)的馬茹茹果就漫山遍野放光彩了,可惜只能玩不能吃。
順著土冢東邊的小路很快就登上了土冢頂部,羊腸小路,堅硬曲折,直上直下。這兩個大的圓錐形高臺,為漢代皇帝祭天的通天臺遺跡。雖不高,登上去后,視野還是極為寬闊。眺望南端,嵯峨、北仲二山山峰起伏,脈絡相連,頂渾圓坡勢不險,莽莽蒼蒼,如一道堅固的屏障,在炎夏擋住了酷熱的入侵。俯視腳下,中部是丘陵與原地,范圍較廣,坡度平緩。田野被塊塊分割,深綠的是茂密的果園和麥田,淺綠帶黃的是油菜籽,裸露出黃土的是剛剛出苗的玉米地。每一塊田地都精耕細作,讓人覺得無比舒坦踏實。遠望東面,英烈山上植被豐茂,冶峪河水順著山間潺潺流過。張目西看,姜嫄河水呈南北走向流過。這通天臺北面就是甘泉山(又叫黃花山),此山系子午嶺南延山地的最高峰,孤峰高聳。整個甘泉宮建筑背山面水, 具有開闊寬廣式的空間格局二河三山的空間觀模式。舉目四望,此處真是一片風水寶地。
下了土冢,在兩座通天土臺南側的中間,左右擺放有石鼓和石熊各一件,石鼓造型規(guī)整,體形較長,表面平滑。石鼓一周隱約可見有文字殘存,從內(nèi)容為“政和丙申歲,種浩率胡臨、李法、石彥政、尹天覺、張光祖、陳建登高”,分明就是宋人“到此一游”之類的文字。石鼓的對面是一件石熊,與石鼓大小相當,利用天然巨石稍加雕琢而成,五官清晰。大頭歪歪傾斜,似在傻笑,左手抓著左耳朵,右手捂著肚子,雙腿箕坐在地上,憨態(tài)可掬,有抽象畫的意蘊。
土冢四周的農(nóng)田里,目之所及甘泉宮遺址區(qū)域內(nèi)的建筑遺址已經(jīng)不多了,其中城墻遺址最為宏偉。城墻遺址包括南西南北斷斷續(xù)續(xù)的城墻圍成一座矩形城垣。在通天臺遺跡正南,東西2座臺基應是門闕遺跡。
“漢家陵闕動春風,禾黍滿關中”,這恬靜的田園風光,讓你很難想象這就是往昔規(guī)模宏大的漢武帝的避暑勝地甘泉宮。史書記載,甘泉宮所在地是“黃帝以來祭天圜邱之處”。秦漢代在此造林光宮、甘泉宮,是秦漢帝王祭祀天地的宮殿區(qū)。另據(jù)《歷代宅京記》載:“至于甘泉,雖在長安東北三百里上,為夫方輩多云古帝之常都,故武帝立朝邸其上,而藩候、夷酋有來朝者,亦皆受于此。若其常制,則類以五月往,八月返,蓋避暑耳。不僅如此,郡國上計在茲,朝諸侯王在茲,宴饗藩夷在茲,議理諸務在茲,募民徙居在茲,另如郊祀泰時,每出則車馬儀仗長數(shù)十里,甘泉宮實為長安以外另一陪都!庇纱丝梢,秦漢帝王們往返于甘泉宮遺址,是因為有許多重大朝政決策安排在這里進行,如朝見諸侯,宴飧外國使臣等,而防外侮,安邊始終是重要活動內(nèi)容。歲月無情,“湮沒了黃塵古道,荒蕪了烽火邊城,但帶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武帝雖去,歷史卻在此處永遠定格。
腳下的這方沃野土層深厚,光照充足,晝夜溫差大,是世界三大蘋果最佳適宜區(qū)之一。此刻農(nóng)人正忙著給幼果套袋,他們站在高高的樹枝上,胸前系著一個大圍裙,圍裙上有個特制的大口袋,用來裝紙袋。他們眼睛盯著樹上的果,右手剛將一個褐色的紙袋以最快的速度套上,左手的袋子已經(jīng)張開了。其手法之嫻熟,讓你嘆為觀止。手腳麻利的婆姨,每人一天可以套三千多。她們嘴上說笑,手里的活兒亦不耽擱。家里的黃狗兒,與主人寸步不離,翹著尾巴,在樹下跑來跑去。
《詩經(jīng) .黍離》中寫道:“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 周大夫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彷徨不忍去。今天,目睹昔日金碧輝煌的宮殿已經(jīng)化為沃土,讓匈奴聞風喪膽的漢武帝也已經(jīng)在茂陵安息了兩千多年,我沒有絲毫的悲傷。歷史更迭,不可扭轉。誰是這土地上永久的主人?不是王侯將相,而是這方土地上卑微如螻蟻的勞動人民,他們祖祖輩輩,寒來暑往,耕耘收獲,生生不息······
我喜歡這樣的歷史遺跡,真實不喧嘩。許多地方借歷史事件或者文物古跡的名,大肆進行復原或者一味搞仿古建筑,有價值嗎?前一時期,西安斥資400億建大明宮遺址公園,因未經(jīng)審批被叫停,勞民傷財。中國有五千年悠久的歷史,每一處地方都曾經(jīng)有著驕人的歷史,假如都去復原,今人何處生存?如何發(fā)展?與其弄一堆似古非古、似今非今的四不像建筑,還不如因地制宜,建造一些和當?shù)刈匀画h(huán)境和文化氣息相吻合的當代建筑,像北京的鳥巢、水立方就是起典范。既有實用價值,又可作為文化景觀。今天我們用心建造精品,若干年后之后,也會成為最美的歷史建筑。
今年的5月20日,有家公司在秦直道起點甘泉宮遺址考古鉆探服務中標,進行科學考古勘探。如果有重大的歷史文物價值就開發(fā)建設,沒有多少開發(fā)價值就在現(xiàn)有基礎上進行保護。我們還可以借鑒歷史,在生態(tài)建設上大做文章。昔日楊雄在《甘泉賦》中描寫到:“深林蒲葦,涌水清泉。芙蓉菡萏,菱荇蘋蘩。豫章雜木,便松柞或。女貞烏勃,桃李棗意!比縿,荷花開放,各種雜木競相生長,松樹、柞樹可成為有用之材,棗兒梨子、水蜜桃四野飄香,多好。∥覀儾换ㄙM巨資重新修筑宮殿,也可以和秦漢時期一樣美麗。大力發(fā)展林業(yè),建設果業(yè)強縣,生態(tài)名縣,讓子孫后代享受這怡人的環(huán)境,不是更好嗎?
汽車駛出梁武帝村,我在心中默默和這個偏遠的村落告別,深感不虛此行。我想告訴家鄉(xiāng)人,秦直道起點——甘泉宮遺址真的有看頭?词裁?看家鄉(xiāng)的一草一木、山清水秀,看黃土高原上的綠色明珠在熠熠生輝。昔日皇家園林千載流傳,今朝良好生態(tài)造福子孫。淳樸善良勤勞能干的淳化人一定會用智慧走出適合自己的發(fā)展道路,過上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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