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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剛強的精神文化的繼承和闡釋散文
我認識喬忠延老師，是在河北省長壽村“山水文化研討筆會”開始的，在這之前，喬忠延老師的名字對于我是如雷慣而耳，早知道他曾在《中國作家》、《當代》、《中華散文》、人民文學等出版社出版散文集《遠去的風景》、《荒疏的風景》等專著20部。散文《打春》被選入20XX甘肅省中考語文閱讀題。20XX年出版的《山西古戲臺》一書，被《文藝報》20XX年5月23日列入圖書排行榜，正在熱銷……
和喬老師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留給我沒有一點大作家的架子，平和近人的印象卻很深。他除了向我們傳藝散文的寫作技巧，談的最多的還是民生問題和民族精神等，這些問題似離散文有點遠距，但實質(zhì)又是相當接近。我知道，一個著重以寫傳統(tǒng)散文的散文家，是不可能離開自己生活的地域。作為寫作的根，在喬老師的作品里，描寫最多的就是山西的當?shù)厣睿铱偸橇D調(diào)用“以小見大”的筆格，通過局部來表達全體；再就是想通過具體的生活景象來展示一種民族的精神。在河北長壽村筆會上，他就向我們談到了他的父親——一個令人尊敬的個性老人。喬老師談了老人的許多生活細節(jié)，對于父親充滿了景仰。我是理解他的，作為一個作家，一個男人，父親對于他是具有特殊意義的，這不僅僅是一個親情的符號，還是一個文化的符號；因為來自父親的精神影響，是可以左右一個人的精神生活。
喬忠延老師的作品對于我來說，就像是一座散文大山，想解讀喬忠延老師的作品，對于我來說是很艱巨的，說是一次極限挑戰(zhàn)也不為過，所以我不敢輕易涉足。可是當我讀到了他在長壽村向我們談過構(gòu)思，眼前已經(jīng)是散文佳作，作為特別推薦發(fā)表在《山西文學》上的《父親是棵刺》時，我腦子里的讀評神經(jīng)像被上緊了發(fā)條，總是不肯停歇。幾經(jīng)思量，終于下決心給老師寫下這個解讀，算是對讀者做一個導讀吧。我把喬忠延老師的《父親是棵刺》作為兩部分來分析，即它的敘事特點與結(jié)構(gòu)特點。
一、敘事特點
喬老師寫父親的基本藝術(shù)和現(xiàn)實手法就是敘事，通過日常生活里幾件平平常常的事情有機連綴，漸漸地展開了父親獨特性格的舞臺，同時也展開父親豐富的性格空間。散文的敘事不同于小說，在喬忠延作品有著成熟的把握，他不是那種有頭有尾地敘述故事，而是尋找最能表現(xiàn)父親“刺”的個性閃光片段。文章開頭“我要寫的父親，當然是我的父親，不能像小青年過圣誕節(jié)，硬對著老外的牌位祭祀狂歡。我挖空心思給父親找到了一種極為相近的意象，然而，不僅不高不大，甚至渺小的有些氣人，因為我覺得父親是一棵刺�！边@幾句話，自然埋下了“以小見大”的伏筆，而且是重重的一個伏筆，緊扣著全文。
“刺是鄉(xiāng)間的野物……刺是植物護衛(wèi)自身的武器，以保自己的春花變成秋果。”“將野刺割了回來，栽成圍欄，叫做籬笆。這樣的籬笆，不僅野獸不敢侵擾，就是鳥人也畏避不近。因而，有人用刺扎墻，就有人用刺扎門。古詩云，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其實，那柴門就是刺門，鄉(xiāng)村人習慣叫刺扎門。我將父親視作一棵那門上、墻上的利刺，實在有些欠妥。顯然，這樣作比與國人光門耀祖的傳統(tǒng)落差太大。但是，不這樣我又覺得有負父親要我誠實做人的家訓，因此只好冒著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風險如實道來�！边@幾句話雖然只是給刺是定位介紹，可又何嘗不是在描述父親呢。這樣的借喻比直白描寫更能襯托父親形象。
喬老師在寫父親找他的把兄弟賣豆腐，在豆腐坊遇到不平的事情，村警在抓外鄉(xiāng)人豆腐三的公差，很蠻橫，打了豆腐三不說，還要氣勢洶洶地砸窯。這個時候，父親沖上來了，只見他“一叉腰橫在了他和豆腐三中間。社保正要掄臂，長英已掂起了燒火棍。見勢不妙，社�；翌^灰腦地溜了。溜到門口，撂下一句：‘等著瞧！’”這個引我們進入《父親是根刺》的整個片段，全是在動態(tài)中進行，用動作組成了父親的“刺”的個性。
喬忠延老師寫父親與眾多人寫父親不同的亮點是“以小見大”的平實，所以他并沒有重心講故事，也沒有重心在情節(jié)上，只是展現(xiàn)父親“刺”個性的精彩片段。
在本散文的“之二”中，父親為了村里的兩個年輕人自由戀愛，管了他們之間的事情，而姑娘的父親王福就不干了，記了恨。父親不管這個，在得以鄉(xiāng)長的支持下，幫助兩個年輕人成婚。可是，姑娘的父親王福破口大罵，“王福沒了招，氣脹了肚子，憋紅了臉，也不敢把鄉(xiāng)長怎么樣�？蛇@一肚子氣總得放呀，接親的人馬一走，鄉(xiāng)長當然也走了，王福張口就罵上了，不罵村長，更不罵鄉(xiāng)長，句句沖著我家的門。罵得那個難聽呀，讓聽到的人都說王福老漢咋不說人話？”所以“父親這棵刺扎了王福，可也被王福這刺扎了個夠嗆。”但是，父親畢竟幫助了這對相愛的年輕人成婚了，做了件大好事，就沒有計較王福罵街，足見父親的度量之大也！
在文章“之三”里，喬老師寫父親的品行漸漸地深入了，因為父親的正義感不僅僅在幫助外鄉(xiāng)人，“這一回，父親的胳膊肘彎得更厲害，連本家人也不為了，衛(wèi)護的是外姓人�！边@次矛盾的雙方，一方是摘帽的“被管制分子”，另一方是自己的親侄媳，“父親便在這當口出了場。說出場不算準確，應(yīng)該說是亮相。父親已在吵嚷聲初起時就出場了，出場的人很多，左鄰右舍都被這吵嚷聲驚來了。”“你犯哪門子混？明明是你娃的過，吵人家老二什么？房基壞了能重修，你慣壞了娃能重來嗎？”最后，侄媳被父親訓斥回了她自己的家，父親向理不向人的品性閃出了光華。
在文章“之四”里，喬忠延老師寫父親和父親的父親——喬老師的爺爺在遛彎的時候，遇到的大沿帽扣押賣菜女孩車子，父親照樣不顧六十歲的年紀挺身而出，只見他“一把奪過了大沿帽手中的票本。見這邊事緊，奪車的人松了手全圍過來�！彼钢笱孛闭f“有種的往這兒來！可惜你那小命換這條老命不合算！”就這樣鎮(zhèn)住了大沿帽，并且跟著大沿帽，去了工商所。
四個片段，四件小事，實實在在的傳統(tǒng)散文里的“敘事散文”。整個的事情都發(fā)生在山西鄉(xiāng)村的大地上，雖然已經(jīng)是“過去時態(tài)”的事情，卻是真實地存在過著。喬忠延老師在藝術(shù)表達上，不玩抽象，也不玩“現(xiàn)代”，而是扎扎實實地寫著鄉(xiāng)村發(fā)生的真實的原形事情，以及蘊涵在事件中的民間正氣。我們大家都知道的，我們這個民族雖然受幾千年封建管制的影響，已是奴性生根，但向來不缺“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窮不能欺”的傳統(tǒng)品格，這樣的傳統(tǒng)品格對于封建專制構(gòu)成反動，使那些大大小小為非作歹的人，總是有些心怕。這樣的正氣發(fā)生在少數(shù)人身上，顯得與當時的時代不太調(diào)和，但是少數(shù)人身上體現(xiàn)的品質(zhì)，往往代表了將來的光明的走向，已經(jīng)沉淀成為歷史的文化內(nèi)容。
二、結(jié)構(gòu)特點
喬忠延老師《父親是根刺》這一作品，在結(jié)構(gòu)上特意安排了開頭的“意象”�！耙庀蟆庇悬c像是小說里的引子，又不是引子，而是用幾乎是抒情化的語言介紹了鄉(xiāng)下的“刺”，如描寫到“刺是鄉(xiāng)間的野物，田角溝邊多的是茹茹刺、酸棗刺，還有我們曾經(jīng)在歌聲中要披荊斬棘的那種棘棵刺�！彼粌H僅用說明文的形式介紹了“刺”，而且介紹了“刺”的功用“刺是植物護衛(wèi)自身的武器，以保自己的春花變成秋果�！比缓髱С錾⑽膶⒁獣鴮懙娜宋铩赣H，父親是棵刺！
喬老師這篇《父親是棵刺》全文4300來字，不算短也不算長，他有充分的空間來布置他的散文結(jié)構(gòu)。他是分了四段來介紹父親的基本品行，分別用了“之一”、“之二”、“之三”、“之四”的小節(jié)號，各個小結(jié)之間是有機配合的，看似不經(jīng)意，其實四個小節(jié)之間有由淺入深的層次感，尤其是結(jié)尾“鎖定”，把父親的“柔軟的刺”的性格特點陡然升華，讓讀者感受到了立體化的父親，對于“硬”和“軟”之間的辨證關(guān)系也更清晰了，同時對于“刺”的理解也更加豐富。
在整個結(jié)構(gòu)布置上，他強化了中心意象“刺”——這個“刺”成了整篇文一個源點。整個的散文結(jié)構(gòu)呈現(xiàn)了爆炸型，就在這個源點爆炸，爆炸出各條線，各條線之間也沒有前因后果聯(lián)系，而是在不同的空間豐富著“刺”的中心意象。這個“刺”的意象對于是文章的中心意象，對于人物品行來說就是精神內(nèi)核。由點到線，再由線茂點，整個散文一氣呵成，不留斧痕，令人贊嘆。在藝術(shù)表現(xiàn)上，我覺得喬忠延的這個作品有四個特點。
�。ㄒ唬┲黝}的隱藏性
這個作品雖然是直面農(nóng)村現(xiàn)實，主題是弘揚一種堅持正義，不畏強悍的人文精神，可是作者不是直抒胸臆，而是把主題思想深深地隱藏了起來，這樣隱藏的結(jié)果比直抒胸臆更加有感染力，讓讀者讀而深思，浮想聯(lián)翩。讀者可以想到歷史的灰色，也能想到在當下人際關(guān)系應(yīng)該迫切解決的問題。我們在電視新聞里，在我們身邊的現(xiàn)實生活里，經(jīng)�？梢钥吹饺藗兪虏魂P(guān)己，高高掛起的冷漠人際關(guān)系，而抱打不平、敢于抗暴的人和事真是太少了……讀喬忠延老師的這個作品，就像是飲了一壺清香而淡雅的綠茶，讓人覺得性情在清清爽爽的心情中，對將來的世象堅定了信心。
�。ǘ┦瞧綄嵉泥l(xiāng)土語言
喬忠延老師的這個作品，寫的是土生土長的山西鄉(xiāng)下生活，自然用了是平實的鄉(xiāng)土語言“偏偏世上的事情就是這么奇怪，你辦堂皇事想在眾人面前炫耀一下，可沒有一個人待見。而不想讓人看見的事兒，東躲西藏卻鉆了頭腦露了腚。”其中的“待見”和“腚”字，就很有鄉(xiāng)土色彩和特點的。
（三）是語言的冷幽默風格
在文章的開頭對于父親的介紹時候說“我將父親視作一棵那門上、墻上的利刺，實在有些欠妥。顯然，這樣作比與國人光門耀祖的傳統(tǒng)落差太大�！边@就具有了幽默色彩，因為一般的作者寫到父親總是容易把父親寫的偉大，充滿了圣潔的光芒，這反而讓讀者不可信。喬老師寫了一個真實可信的父親，用了一個在農(nóng)村中常常見，而在文學作品尚無看到過的意象“父親是棵刺”。再比如在之二里寫王福逮兔子，“接下來的事兒你肯定猜著了，王福沒有逮著兔子，卻逮著了比兔子還驚慌的荷花和水生�！眴汤蠋煆闹惺÷粤送醺Ｗプ『苫ê退鷷r候的尷尬，用了這樣節(jié)儉筆墨來寫，留給了讀者處分地想象空間。他同時不乏幽默，用了幽默的語言對于農(nóng)民生活的艱辛進行了諷喻“說什么難聽話都可以，惟有這吃飽撐的不實事求是。那年頭別看村上移風易俗搞得滿有勁頭，可這吃飯多是饑一頓，飽一頓的。王福這話噎得父親夠嗆�！彼]有直面去諷喻社會，卻是點到當時社會的落后簡陋的穴位。
（四）是氛圍的渲染強調(diào)現(xiàn)場性
比如之三里寫到“侄媳環(huán)視一周，從那些眼光中讀出了孤立，頓時愣住了，愣得簡直不知該怎么收這場了。時光就這么靜寂，侄媳可能覺得鋒芒在背了，‘哇’——，大嚎一聲就向屋里鉆去�！闭Z言不多，卻是活靈活現(xiàn)。
喬忠延老師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人，他活著是一種“氣”。大一點說是一種氣節(jié)，小一點說是一種原則，做人不能沒原則，不能不認真，只有認真的民眾才會有活力的民族，才是有前途的民族。父親是中華民族的一員，他也許沒有意識地實現(xiàn)什么“價值”，但是因為有一種原則，他就可以憑著一種直覺而做出一些“不合事宜”的事情。由此，我想到了喬忠延老師這篇散文對于當下民族道德重建具有相當?shù)囊饬x了。
喬忠延老師是富于寫作經(jīng)驗的老作家，他寫父親，不僅寫“強”的那一面，而且寫到了父親的寧愿吃虧的那一面，在文章的結(jié)尾“鎖定”里寫了一個小事，寫了父親被一個前去參加高考的考生騎自行車撞掉了牙齒，并沒有計較考生的莽撞，反而念叨著考生的考試結(jié)果。這個細節(jié)此地無聲勝有聲“不過，我忽然想到了刺扎墻，刺扎門，那物所以扎手是為了呵護內(nèi)中的物什。進而想到，冷厲和溫情恰是利刺的兩面，迎惡而刺，遇善而溫，豈不正是刺的品格？我不再猶豫了，鎖定了本文的意象：父親是棵刺！”
謝謝喬老師為當代散文園地貢獻了一篇高質(zhì)量的好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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