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安放的眷戀心情日記
我坐在三輪車內,悠閑地欣賞著兩邊的風景。他則弓著佝僂的背,緊握車把,目視前方,穩(wěn)穩(wěn)而行。
這是一座偏遠的小縣城,人口眾多。記憶中,這座小城臟而雜亂,角角落落都暴露著貧窮與落后?涩F(xiàn)在,我經(jīng)過的地方,卻是馬路寬闊平坦,高樓林立,以至于我懷疑自己來錯了地方。
“這是什么地方?像大城市呀!”
“開發(fā)區(qū)!
他回頭瞅了我一眼,又環(huán)顧了左右,嘴里狠狠地“哼”了一聲,渾濁的雙眼閃著不滿的目光。我無暇理會,繼續(xù)欣賞著眼前的美景,并驚嘆于小城的今昔之別。
經(jīng)過一個地方時,他卻放慢了速度,幾乎“龜速”前行。這是一片正在建的小區(qū),一幢幢高樓已經(jīng)封頂,一條條橫幅直垂下來,商家打著誘人的宣傳語。他扭過頭,緊緊地盯著這片土地,不滿的目光中此時卻充滿柔情。很久,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怎么不走了?”我催促著他。
“這里有我家的兩畝地呀!彼鸱撬鶈枺抗庖廊簧钋榈赝@片土地,顯出無限的眷戀。“現(xiàn)在沒了,被開發(fā)商蓋樓了!彼麌@著氣,語氣中盡顯失落與無奈。
我一時無語,突然明白年近六旬的他目光中的不滿與眷戀。
“地被征了,該賠錢吧。”
“賠錢?小地方能賠多少?種了一輩子地了,現(xiàn)在沒有了,靠啥生活呀?”
“靠兒女呀。”
“兩個兒子,也都一大家子呀,在外打工,孫子要上學,不容易呀。我現(xiàn)在身體還行,就跑跑三輪,能掙點就掙點,給兒子減輕點負擔。我呀,就希望身體好好的.,多跑幾年三輪!彼麩o奈地繼續(xù)前行,仍不時回頭看著那片土地。那里,已經(jīng)不再有泥土的芳香,取而代之的是鋼筋水泥的冰冷。
“失去土地,農民就失去根呀!”他回過頭,依然無限眷戀地望著那片土地,嘆息地說。
我剛才悠閑欣賞美景的心突然五味雜陳,他那句“失去土地農民就失去根”的嘆息依然在耳邊回響。是的,幾千年的沉淀,我們的農民朋友的精氣神,已與土地深深地交融在一起,他們懷著強烈的感情眷戀著養(yǎng)育自己的土地。但現(xiàn)在,養(yǎng)育著他們的土地被一點點蠶食,他們失去了“根”,他們對土地眷戀的靈魂,也無處安放。
三輪車行至目的地——老城區(qū),這里一如往日,街道狹窄,路面坑洼不平,角角落落依然堆放著垃圾,散發(fā)出陣陣臭味,令人窒息。在新城區(qū)不斷地擴建下,人們陸陸續(xù)續(xù)搬離這里,留在這里的大都是一些低收入群體,因此,這里也成為該城所謂的“死區(qū)”,與新城區(qū)有天壤之別。
我下了車,掏出5元錢,他弓著腰感激地接過,流露出欣喜之情。然后發(fā)動三輪車,調頭緩緩離開。我目送著嘟嘟遠去的三輪,在心中默默替他祈禱,但愿他的身體能依然安好,他能多開幾年三輪車,掙點小錢,讓自己老有所依。只是我不知道,他那對土地眷戀的靈魂,該將何處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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