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村的七月散文

      難得，他走在鄉(xiāng)村的石子路上。

　　看著四周重重疊疊的山，聞著路邊輕輕透著的新鮮的青草的氣息，聽著樹上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他就像是回到了很久未曾回到過的心中的那片遙遠(yuǎn)的凈土，他很是愜意。他踩在柔軟合腳的小草上，順便這里采了一朵花，那里折了一根枝，聞了聞，嗯，好香，然后扔掉。好久，不，從沒有這樣的舒適過，他想。

　　他注視著遠(yuǎn)處的山峰，三面是危崖絕壁，小路蜿蜒到山后通上去。山頂有一座寺廟，遠(yuǎn)遠(yuǎn)看去，絢麗的陽光下，那山峰甚是巍峨壯麗，廟堂又如此富麗堂皇，好一副氣勢宏大的架勢，一種敬畏之心從他心底油然而生。真是“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我要登上去，他想。他滿懷著激動的心情開始攀登崎嶇的小路，他哼著小曲，想像著登頂之后的景象，蘇轍說：“文者氣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學(xué)而能，氣可以養(yǎng)而致。”登頂之后那便是浩然之景了。青松綠柏，阡芷陌芼；禽鳥撲翅，走獸奔跑，云蔽烈日，水流林間，上下天光，盡收眼底。想著想著，他不禁咯咯地笑出了聲來。而當(dāng)他終于爬上了山頂，滿以為“一覽眾山小”的時候到了，可他卻惶恐了，他從心底惶恐了。

　　這個城市里長大的孩子惶恐了。這個曾經(jīng)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這個曾經(jīng)成績好得連老師都嘖嘖稱嘆的孩子；這個曾經(jīng)為了朋友操起鐵棍的孩子；這個曾經(jīng)虐待小貓、虐待小狗、殺鴿子、捏螞蟻毫不留情的孩子，就在此刻，竟然惶恐了。他抬眼望去，一望無際的`盡是層層疊疊的山，滿眼著入的盡是一望無際的墨綠。他看不見山的那邊是什么，他不知道山的那邊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在這樣的“四面楚歌”中，自己會變成什么樣，自己會做出什么，他更不知道在這以后的路上大自然給他安排了什么，大自然給他安排這些空間是為了什么？在七月炎熱的陽光下，他冒著冷汗，他的眼中透出從未有過的茫然的眼神，他在發(fā)抖，他的心中害怕無比。他害怕，他害怕這個令他惶恐的世界會吃了他。

　　天上飄過潔白無比的云，身旁的草木透著純粹的墨綠。這些純粹的顏色也令他惶恐。城市中的顏色是透著污七八糟的雜質(zhì)的顏色，從不會如此的純潔無瑕，純潔無暇得讓他惶恐無比。

　　鄉(xiāng)村，他想，這真是一個令人向往無比卻又心懷惶恐的地方。

　　同伴們看出他眼中的迷茫，都紛紛地關(guān)心詢問�？伤�該怎么和他們說呢？他該和他們說些什么？他該用什么語氣和他們說？悲哀，抑或恐慌？他們之中，除了歷來什么都怕的人，就是毫無敬畏之心的人，他們不理解他，他們不會理解他，永遠(yuǎn)不會！他該如何解釋？解釋，解釋。解釋永遠(yuǎn)是多余的，懂你的人，你不解釋他也明白；不懂你的人，你怎么解釋他也不會明白。他們之中，沒有一個能懂得他的心思。他只能一個人，他只能對自己說，他只能獨咽無窮無盡的青蔥加上無窮無盡的恐慌的孤獨；不，也許他還可以問問令他恐慌的大自然。也許大自然會告訴他，他想。

　　他離開同伴，一個人躺倒草地上，靜靜地想。

　　陣陣草香撲鼻而來，他拼命嘆吸青草的滋味，他太喜歡青草的滋味了。盛夏的青草依舊是如許的清涼。讓他渾渾噩噩的腦袋開始清醒。

　　這便是自然，先讓我嘗嘗鮮，有了陣陣欣喜，再將我一掌打下地獄，說你太敬酒不吃吃罰酒了，最后又將我領(lǐng)上天堂，摸摸傷口，說你明白就好，他想。于是他歡呼起舞，他不再惶恐，他不再茫然。善待自然，對，就是它，就是這個詞，他忍不住喊出聲來。他想起自己的恐慌，他想起一路上呻吟的花草樹木，他更想起那小貓，那小狗，那鴿子，那螞蟻，以及一切他殘害的生靈的心中的恐慌。他一口吸入過云的罪惡，吐出一口善良的芬芳。

　　你對它做了什么，它就會照單全還給你，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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