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一程,水一程”仿佛是親人送了我一程又一程,山上水邊都有親人送別的身影!吧硐蛴荜P(guān)(這里借指山海關(guān))那畔行”是使命在身行色匆匆。“夜深千丈燈”則是康熙帝一行人馬夜晚宿營,眾多帳篷的燈光在漆黑夜幕的反襯下在所獨有的壯觀場景。“山一程,水一程”寄托的是親人送行的依依惜別情;“身向榆關(guān)那畔行”激蕩的是“萬里赴戎機,關(guān)山度若飛”的蕭蕭豪邁情;“夜深千帳燈”催生的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烈烈壯懷情。這情感的三級跳,既反映出詞人對故鄉(xiāng)的深深依戀,也反映出他渴望建功立業(yè)的雄心壯志。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風華正茂,出身于書香豪門世家,又有皇帝貼身侍衛(wèi)的優(yōu)越地位,自然是眼界開闊、見解非凡,建功立業(yè)的雄心壯志定會比別人更強烈?烧怯捎谶@種特殊的身份反而形成了他拘謹內(nèi)向的性格,有話不能正說,只好借助于兒女情長的手法曲折隱晦地反映自己復(fù)雜的內(nèi)心世界。這也是他英年早逝的重要原因。
“夜深千帳燈”既是上闕感情醞釀的高潮,也是上、下闕之間的自然轉(zhuǎn)換。夜深人靜的時候,是想家的時候,更何況“風一更,雪一更”。風雪交加夜,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都不怕?蛇h在塞外宿營,夜深人靜,風雪彌漫,心情就大不相同。路途遙遠,衷腸難訴,輾轉(zhuǎn)反側(cè),臥不成眠。“聒碎鄉(xiāng)心夢不成”的慧心妙語可謂是水到渠成。
“山一程,水一程”與“風一更,雪一更”的兩相映照,又暗示出詞人對風雨兼程人生路的深深體驗。愈是路途遙遠、風雪交加,就愈需要親人關(guān)愛之情的鼓舞。因為她是搏擊人生風浪的力量源泉,有了她,為了她,就不怕千難萬險,就一定會迎來團聚的那一天。從“夜深千帳燈”壯美意境到“故園無此聲”的委婉心地,既是詞人親身生活經(jīng)歷的生動再現(xiàn),也是他善于從生活中發(fā)現(xiàn)美,并以此創(chuàng)造美、抒發(fā)美的敏銳高超藝術(shù)智慧的自然流露。
國學大師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一書中將作者推為宋后第一真詞人,是非常有道理的。
一程山水一程歌,一更風雪一更愁。納蘭性德在隨扈東巡、去往山海關(guān)途中,寫下了這首思鄉(xiāng)之曲,成就千古名篇。
康熙二十一年早春的風景,是清寒蒼涼的,那萬丈穹廬下安扎的營帳,望去好似繁星落地,璀璨異常。如此壯麗之景,只從詞人“夜深千帳燈”幾字中,我們便可體會無二--難怪王國維會將此與“澄江靜如練”、“落日照大旗”、“大漠孤煙直”等等相提并論--古典詩詞的魅力,盡在其中……
寫景畢竟為抒情。詞人為侍衛(wèi)之職,一生多鞍馬勞役,而更多的是懷家思鄉(xiāng)之情,急風飛雪的出塞路上,最憶的還是家中的溫暖。所以,納蘭性德的鄉(xiāng)夢不成,帳外的風雪聲勾起的是對“故園”無盡的思念。一首《長相思》,溶細膩情感于雄壯景色中,盡顯非凡。
康熙二十年,三潘之亂平定。豎年三月,玄燁出山海關(guān)至盛京告祭祖陵,納蘭性德扈從。本篇即作于此時。
整首詞,無一句寫思鄉(xiāng),卻句句滲透著對家鄉(xiāng)的思念。
上闕,“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guān)那畔行”,點出了作者的行程和路途的遙遠,一個“那”字,表現(xiàn)出作者遠離家鄉(xiāng)馬不停蹄地向關(guān)外行走時,對家鄉(xiāng)的依戀與渴望,離愁別緒隨著遠行的腳步漸漸浮現(xiàn)。
“夜深千帳燈”,則取景新穎壯闊,它所描繪的不是一個點,或者一個面,而是開闊的立體的空間,是遠距離的透視,因而一幅美麗的軍隊駐扎圖栩栩如生地呈現(xiàn)在眼前。夜晚深黛色的夜幕下,千帳競立,萬燈閃爍,該是何等的雄壯與豪邁。然而遼闊的燈光與思鄉(xiāng)之情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這又在雄壯與豪邁中多了幾絲雅致與纏綿,清冷與寂寞。它們讓人不由自主地憶起故園窗前燈的浪漫與溫馨。比起故園的燈,此時的燈多了幾許寒冷,少了幾許溫情。
如果說上闕在對景物的描述中侵染著淡淡的思念,那么下闕則把這種思念推向極致。
在風雪交加的夜晚,旅途的勞頓,生活的枯燥,都不能讓作者馬上入睡。表面上看是對羈旅生活的不適應(yīng),是關(guān)外氣候的惡劣,是帳外風一更,雪一更的蕭瑟之聲,打攪了詩人的夢。在家鄉(xiāng)是聽不到這種蕭瑟之聲的。實質(zhì)上,是對家鄉(xiāng)深深的思念,對家鄉(xiāng)生活點點滴滴的回憶。故鄉(xiāng)熟悉的一切在寂寞的夜晚一一閃現(xiàn),使詩人輾轉(zhuǎn)反側(cè),深夜難眠。末一句“故園無此聲”,使得濃烈的思鄉(xiāng)之情躍然紙上,也引起人們對故園聲音的好奇。是什么聲音讓作者深深牽掛,念念不忘?是妻兒的嬌聲軟語?是故園柔風細雨的呢喃?還是門前山山水水的靜默?一天勞頓的行軍之后,依然使詩人在夜深之跡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寐,一切大膽的猜測與想像都不為過。
這首詞沒有一般邊塞詩的大氣、沉痛、悲涼、雄壯,而是風格婉約,筆調(diào)纏綿,這大概和作者的人生經(jīng)歷有關(guān)。作者出生于封建貴族大家庭,四歲學騎馬,七歲學射箭,十四歲通詩文。有著天生超逸的稟賦,卓爾不群的才華。后又先后考中舉人,進士,得到帝王賞識,平步宦海,一帆風順。較少挫折的經(jīng)歷,溫柔富貴的濡染,使得他的作品中少了抑揚頓挫的沉雄,多了小女兒的纏綿情態(tài)。
作品從大的方面取景,較少瑣碎的描述。不像歐陽修“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shù)”的細致描繪,也不似李清照“歸鴻聲斷殘云碧,背窗雪落爐煙直的”的入微刻畫。作者用山,水,千帳燈,風,雪等大的物像,來寄托細膩的情感思緒。使斑斑點點的思緒在博大景物的渲染中,變輕,變淡。表現(xiàn)出沖淡,自然,不事雕琢,了無痕跡的詞風。為時人和后人們所稱頌和喜愛。
這首詞大概作于詞人由京城(北京)赴關(guān)外盛京(沈陽)途中,抒寫詞人羈旅關(guān)外,思念故鄉(xiāng)的情懷,柔婉纏綿中見慷慨沉雄。
上片寫行程之勞。起句突兀,既顯空間之廣袤,又寓時間之流逝,氣象闊大。“山一程,水一程”六字,直寫戍路途之曲折迢遙,側(cè)寫跋山涉水之艱險辛苦。疊用兩個“一程”,突出了路途的修遠和行程的艱辛。第三句“身向榆關(guān)那畔行”,交代行旅去向。此處說“身”向榆關(guān),而非“心”向。其實就是說,軀體越來越遠離了故鄉(xiāng),而心靈卻越來越趨向京師,越來越拴緊了故園!坝荜P(guān)”是指山海關(guān),“那畔”即“那邊”。當我們讀到這里,仿佛浮現(xiàn)出這樣一幅圖景:大隊人馬,翻山越嶺,登舟涉水,風餐露宿,走了一程又一程,一直向山海關(guān)方向進發(fā)。而詞人因為留戀家園,卻是頻頻回首,步履蹣跚,望斷白山黑水而不見故園影蹤。“夜深千帳燈”一句,寫的是夜晚宿營于曠野的情景:深青的天幕下,漆黑的曠野上,一座座營房,燈火熠熠,映照著永夜無眠的人!扒簟笔翘搶,寫詞人這次出巡隨從眾多。為什么夜深了,而仍然營火閃爍呢?這就為引出下片的“鄉(xiāng)心”蓄勢。
下片側(cè)重游子思鄉(xiāng)之苦,交代了深夜不眠的原因。換頭寫景,“風一更”“雪一更”,突出塞外風狂雪驟的荒寒景象。這是以哀景襯傷情,風雪載途,行者鄉(xiāng)思更烈。疊用兩個“一更”,突出塞外卷地狂風,鋪天暴雪撲打帳篷經(jīng)久息的情景;也從一個側(cè)面寫出了天寒地凍之夜,人之輾轉(zhuǎn)難眠的狀態(tài)!榜猷l(xiāng)心夢不成”呼應(yīng)上片的“夜深千帳燈”一句,直接回答了深夜不寢的原因。著一“聒”字,突出了風雪聲響之巨;且極具擬人味,仿佛這風雪也通人心似的,徹夜念叨著故園的人事,讓人心潮起伏!榜猷l(xiāng)心”,用的是夸張手法,形象地表現(xiàn)了“一夜征人盡望鄉(xiāng)”的愁腸百轉(zhuǎn)的心態(tài)。“故園無此聲”,交代了“夢不成”的原因:故鄉(xiāng)是沒有這樣的連綿不絕的風雪聒噪聲的,當然可以酣然入夢;而這邊塞苦寒之地,怎比鐘靈毓秀之京都,況且又是暴風雪肆虐的露營之夜,加之“鄉(xiāng)心”的重重裹挾,就更難入夢了。結(jié)尾這一句直截地表達了征人對故鄉(xiāng)的深深眷戀之意。
納蘭性德的老師徐乾學說他的詞“清新雋秀,自然超逸”,況周頤說他的詞“純?nèi)涡造`,纖塵不染”(《蕙風詞話》),這都指出了納蘭詞的一個鮮明的特征:真--情真景真,意境天成。這首小令充分體現(xiàn)了這一特點,它以壯觀的塞外景象來渲染柔婉的鄉(xiāng)思意緒,情意雋永;以白描手法繪景,造語樸素,自然真切。
黃春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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