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揚(yáng)州江都市樊川中學(xué) 李秀芳
魯迅先生在《祝福》里對祥林嫂眼睛的刻畫，可謂別具匠心，嘆為觀止。祥林嫂眼神的變化反映出祥林嫂命運(yùn)的變化，我們讀樣林嫂的眼睛，就讀出了祥林嫂一生的坎坷磨難，正所謂“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在刻畫祥林嫂眼睛的時候，魯迅先生僅僅借用了幾個動詞“順”“直”“瞪”“瞥”“輪”，就體現(xiàn)出舊社會是怎樣讓一個充滿活力，充滿力量的祥林嫂一步步走向死亡之路的；即便是同一個動詞，也有豐富而不同的含義。
祥林嫂第一次來到魯鎮(zhèn)是“順著眼”，祥林嫂剛從婆家逃出，并沒有對生活寄予奢望，也就是說，她受“好馬不配二鞍，好女不事二夫”的影響，只是想通過自己的雙手來規(guī)規(guī)矩矩的生活，不要成為不貞潔的女子。因此當(dāng)她的婆婆帶人將她綁架回去時， “一共一千七百五十文，她全存在主人家，一文也沒有用，便都交給她的婆婆”。由此這個“順”字就寫出了祥林嫂安分耐勞的形象。
祥林嫂第二次來到魯鎮(zhèn)，“也還是順著眼，眼角上帶些淚痕，眼光也沒有先前那樣精神了”。又一個“順”字，說明祥林嫂盡管再次守寡，盡管失去了一個惟一將來可以依靠的兒子，但她仍然安分耐勞，不自暴自棄，不怨天尤人，毅然決定還是靠自己的雙手來掙錢，來養(yǎng)活自己。進(jìn)而說明祥林嫂是一個不易被生活壓垮的人。
鎮(zhèn)上的人們?nèi)匀唤兴榱稚策�和她講話。但音調(diào)與先前已不同，笑容也冷冰冰的了。“她全不理會那些事，只是直著眼睛和大家講她自己日夜不忘的故事”。一個“直”字道出了她整日陷在深深的思念與痛苦中，根本沒有顧慮別人對她的態(tài)度。她不厭其煩地給大家講述阿毛的故事，感覺到別人的態(tài)度時，“她張著口怔怔地站著，直著眼睛看他們，接著也就走了”。又一個“直”字，寫出了她的吃驚，她的尷尬。她似乎第一次感受到別人對她的不友好。
她不敢向人們講述阿毛的故事了。于是當(dāng)她看見別人的同阿毛差不多大的孩子時，別人也知道了她的脾氣，便似笑非笑地問她道：“你的阿毛如果還在，不是也有這么大了么?”這時“她單是一瞥，并不回答一句話”。這個“瞥”字，又寫出了她的無奈、她的內(nèi)心的痛苦、她的失望與無聲的抗議。
她久已不和人們交口，因?yàn)榘⒚墓适率窃绫淮蠹覅挆壛说摹Ｓ谑侨藗儽阏业搅诵碌娜の�，那便是笑她額上的傷疤。她也知道是在嘲笑她，所以總是“瞪著眼睛，不說一句話，后來連頭也不回了”這個“瞪”字，寫出了她的無奈，她的反抗。
當(dāng)柳媽告訴她，說她死后會被她的兩個死鬼男人搶，會被鋸開來，當(dāng)然捐門檻可以贖罪時，她顯得非常地恐懼，非常地傷心�！暗诙煸缟掀饋砗螅瑑裳凵隙紘蠛谌Α�，很明顯她一夜都沒睡著，煩惱了一夜，傷心了一夜，她要想方設(shè)法改變自己的命運(yùn)。她拿出了所有的積蓄去捐了一條門檻，自以為她的身份，她的名譽(yù)會發(fā)生改變，沒想到冬令的祭相時節(jié)，無論她怎么努力干活換來的卻只是四嬸的呵斥，緊接著第二天，祥林嫂的眼睛便“窈陷”下去，說明她這一次所受打擊之大，整個人的精神都垮了。從此，她便怕暗夜，怕黑影，怕人，像白天出穴游行的老鼠，直是一個木偶人。
當(dāng)她臨死之前看見我時，“是瞪著眼睛向我走來”，又一個“瞪”字一方面表明她未老先衰，視力已相當(dāng)不行；另一方面表明她看見“我”了，就像看見救世主一樣，害怕“我”走失。而她此時的臉上已經(jīng)看不見喜怒哀樂，她衰老消瘦得有如木刻， “只有那眼睛間或一輪，還可以表明她是一個活物”。說明祥林嫂在長期的嚴(yán)重的打擊與折磨下，已陷入極度的悲哀，內(nèi)心的痛苦己無法表露，精神已完全麻木了。
俗語說：“借一斑略知全豹，以一目盡傳精神。”由此可見，作者在祥林嫂的眼睛上著墨并不多，就那么幾個動詞，卻刻畫出祥林嫂一個辛酸的人生，一個不斷抗?fàn)幍娜松�。祥林嫂是一個不易被生活壓垮吞噬的人，但她最終被這樣的社會壓垮吞噬了。祥林嫂是舊社會勤勞善良，安分頑強(qiáng)的下層勞動婦女的一個典型，而舊社會卻讓這樣的一個勞動婦女欲生不行，欲死不能。魯迅先生塑造這樣的人物形象旨在揭示封建社會、封建禮教吃人的本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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