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講演一定與眾不同，而名作家的講演就更與眾不同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兩周一次的定期講座，這天“人滿為患”，因為演講人是著名作家王蒙，而講題又是《挑戰(zhàn)與和解---小說與我們》這樣一個有趣的話題。
記者來到現(xiàn)代文學館門口，離開講還有15分鐘，可讓記者吃驚的是400人的演講廳已座無虛席！3個大門門口也堵滿了人，保安還在緊張地調配著座椅。記者好不容易在偏僻的角落里擠了個座。身邊一位老者說他是沖著王蒙來的；后邊一位小伙子是做生意的，他因為感興趣才來；門口一直沒座位的小伙子抱怨著：為了聽場講座一直站著，真犯不上！而演講臺上，舒乙館長已經(jīng)陪著王蒙先生落座了。到底犯得上犯不上，聽完再說---
“小說創(chuàng)造了永恒的世界，但現(xiàn)實地位卻可疑兮兮�！蔽膶W作為人類精神現(xiàn)象的成果，和自然科學相比，思維方式和表達方式顯然不同。自然科學在不斷進步的過程中，新的代替了舊的，進步的代替了落后的。而文學就很難說在不斷被代替和進步---《詩經(jīng)》、唐宋傳奇、《紅樓夢》是落后的？新新人類的小說是進步的？
我們現(xiàn)在還眷戀著千年前的小說，她創(chuàng)造了永恒的世界。林黛玉現(xiàn)在有200歲了，可在我們心里，她永遠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
小說托載了人們的理想、表達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而反過來，文學對人的精神作用太大了，《馬賽曲》能鼓舞法國大革命直至勝利，《湯姆叔叔的小屋》甚至引發(fā)了南北戰(zhàn)爭。連河北某縣在開干部會的時候，都印發(fā)陸文夫的《圍墻》給大家學習，以增強對大家對干部的認識。
但小說在現(xiàn)實中的地位總可疑兮兮。林黛玉引用了《牡丹亭》里的一句話，薛寶釵就對她“個別幫助”，而且她的這一觀念淵遠流長，小說總像狗肉上不了臺面。說起小說，就讓人想起“引車賣漿、誨淫誨盜”之流�？傊�，小說讓人產(chǎn)生戒心。
小說天生挑戰(zhàn)社會。小說處處體現(xiàn)著個人的獨創(chuàng)性，因此是不能相互代替的，有人喜歡讀張愛玲，就可以不看王蒙的小說了？那你就吃虧了�。ㄐΓ⿲懶≌f的人最可貴的是生活中的任何感覺都可以成為他作品的一部分。正因為小說是一種個人的“獨創(chuàng)性”產(chǎn)物，所以它既可能是超前的，也可能是個騙局。比如現(xiàn)代派藝術作品，一直有是否是騙局的爭議，而后現(xiàn)代更被多數(shù)人認為是騙局。
小說尤其是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給讀者的不是一個結論、命題、口號或呼吁。它是把一個群體和社會、時代相互矛盾的種種現(xiàn)象展示出來�？赐晷≌f，你會覺得惶惑、充滿矛盾。這就對已經(jīng)形成定規(guī)的社會提出了挑戰(zhàn)。但假如一個社會不能給人提供精神生活，這個社會就會垮臺。
小說的浪漫性與現(xiàn)實生活的反差，也無意間形成了對現(xiàn)實的批判---最美的愛情都在小說里，不讀小說，你會很慘，在現(xiàn)實中要丟分，可小說讀的多了也麻煩，按小說里那樣做，很可能是個悲劇。羅密歐和朱莉葉就因為自殺才永恒、才美。為什么寫愛情的小說多？就是生活中如詩如歌如畫的愛情太少。我們當然希望社會、國家和家庭永遠穩(wěn)定，一個人守著另一個人過一輩子。但如此平淡的故事寫給誰看呢？一到小說里，愛情的種子到處發(fā)芽，愛情的花朵到處開花，一抬頭、一個電話、一個門鈴聲都是愛情在向你召喚。被認為是誨淫誨盜的《紅樓夢》、《查太萊夫人的情人》、《十日談》等，就是屢禁不止。
誰是真正喜歡小說的人？
小說是虛擬的實現(xiàn)，起著宣泄和補償作用。小說會使在現(xiàn)實中很難操作的東西在紙上實現(xiàn)，而且更有魅力、更動人。比如愛情小說家并不是現(xiàn)實的情場老手，而恰恰是情場失意者，他們寫得最棒。你不是幻想浪漫自由的愛情嗎？但現(xiàn)實的困難會把你嚇回去。怎么辦？去寫小說（笑）。
從哲學意義上來說，人都是不自由的，一個人在獲得某種經(jīng)驗的同時也失去了另一種經(jīng)驗。但一個人又往往不滿足一種體驗，其實，人生活中的許多幻想能用小說虛擬地實現(xiàn)。不是沒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嗎？盡情的在小說中虛擬吧。
只是小說是對生活的抽象，把小說當成“汽車駕駛指南”去照著做不行。讀了金庸的書，就想上山修煉，讀完《少年維特之煩惱》就去自殺，可歌德80多歲了還有個18歲的女朋友吶，千萬別上了小說家的當。
真正喜歡并讀懂小說的人，他的社會生活一定有兩面性---他是個現(xiàn)實的人，但又能超出現(xiàn)實，對人類精神框架予以關注和興趣。
“我是真的作家” 演講結束，提問者眾多。“什么是真正好的小說？”王蒙說，好的小說是不拘一格的，你讀后有收獲，會在情感上、思想上受到啟發(fā)，而且還能引發(fā)不斷的思索，這樣的作品起碼不壞。
對中國文學在世界文學中的地位，王蒙評價說，中國當代文學仍處在世界文學的邊緣地帶，很多作家如張賢亮、張潔的作品被翻譯出去，但能在世界文壇上引起轟動和強烈關注的至今沒有。
對如何理解“作家是社會的良知？”，王蒙認為這樣說不全面，他說只能說一部分作家是社會的良知。社會上有很多“消費型作家”，寫作就是為了賺稿費，而新生代們甚至討厭成為“良知”。只能說，我們期望作家是社會的良知，而他是不是“良知”要經(jīng)過長期的考驗，有的作家只是“作良知狀”。至于我個人，我是一個積極投入社會生活、入世很深的人，但創(chuàng)作時是個虛無縹緲、精神遨游的人，我覺得我是真的作家。
12點了，記者隨著聽眾離開了文學館，而王蒙還在演講廳為排著隊的讀者簽名。
[王蒙：最美的愛情都在小說里]相關文章：
1.最浪漫的愛情語錄
2.最傷感的愛情故事隨筆
6.唯美的愛情說說
8.小說里的好句子
9.我們都在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