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沙雜文隨筆
能來這里舒舒服服地享受一次沙療,是我多年的奢望。前幾年,去南疆調(diào)研當(dāng)車子行駛在沙漠公路時,總會有光著腳在沙漠里行走的沖動,也總是因為N種原因,一次次地錯過,沒想到一拖就是十幾年。
2014年7月1日中午,頂著酷暑驅(qū)車趕往這個夢寐以求的地方——庫姆塔格沙漠,還沒到縣城就感到一陣陣的熱浪襲來,坐在車?yán)锎蠛沽芾觳徽f,全身的毛孔都自然打開,原本就怕風(fēng)的我,只好關(guān)閉冷氣和車窗,仿佛坐在桑拿時的干蒸房里,整個人都是濕漉漉的感覺。兩百多公里的路程。《伎毂徽羰炝。
下午4點左右到了鄯善縣城,放下行李就迫不及待地趕往位于鄯善縣老城南端,一個叫作“鄯善縣庫姆塔格沙漠風(fēng)景名勝區(qū)”的地方,面積為1880平方公里。
沙丘輪廓清晰、層次分明;丘脊線平滑流暢,望不到邊際的沙漠處處熱浪襲人,仿佛燃燒著熊熊火焰。我激動地脫了鞋光腳踏進滾燙的細沙里,緩緩地向沙丘走去,站在大漠深處沙山之巔,靜觀夕陽染沙的繽紛,腦海里不由地浮現(xiàn)出三毛的影子,飄逸的長發(fā),穿著長裙遠遠地凝望著我!安灰獑栁覐哪抢飦恚业墓枢l(xiāng)在遠方,為什么流浪,流浪在遠方……”(歌曲《橄欖樹》)
這聲音從沙丘的另一端飄來,我問三毛:“荷西呢?”
他丟下我走了!
你們不在一起?
他在水里。
哦!
你來做什么?
我來“埋沙子”。
你們真是可笑,分明是“沙子埋你”。
我猛然有種被撞擊的眩暈。陷進細沙里的雙腳怎么都邁不動,熱浪從腳底升騰,我像個木乃伊似的直立在沙海中。頭開始疼,渾身無力地癱坐在沙堆上,使出吃奶的勁往下滑行,逃也似的離開了!回到賓館蒙頭大睡,一覺醒來,像是做了一場夢啊……
當(dāng)初聽同事小蘇說:“六月六”是沙子開花的季節(jié),這個時候埋沙子效果是最好的。
沙子還能開花?沙子開花是個什么樣子?一定很美吧?出于好奇,我便決定要來這個向往已久的地方,想親眼目睹一次這沙漠中奇特的.壯美。
來到這里的第二天,一覺睡到自然醒,同來的小蘇早已起床,笑瞇瞇地看著我說:你真是累了,一夜的小呼嚕。
太累了!累得渾身沒勁,像被亂棒敲打過似地那種疼,為了補充能量,我們決定美美地吃頓抓飯,慢悠悠地起了床,走在攝氏41度的街道上,開始尋找抓飯館。從城南走到了城北,渾身都被汗水浸透,終于看到了一家,我倆不顧一切地就沖了進去。
老板!要兩份抓飯,一份肥一點的羊排,一份瘦一點的羊腿。
胖胖的老板愣了一會說:馬上就來!
上來的抓飯沒想象的那么好,肉也不是很新鮮,排骨上也沒白白的、軟軟的那層油,有點失望,因恰逢穆斯林的齋月,我只好虔誠地把它吃了個精光。感覺舒服多了!
大約到了下午6點鐘,驅(qū)車趕往沙漠,近處的沙丘上橫七豎八的到處都躺得人,他們大都是來自全國各地到這里沙療的風(fēng)濕病人。我們找了一處人少的沙丘,陪同我們一起來的小伙子小鄧,麻利地支起了大大的太陽傘,熟練地在沙丘上刨開一個坑,當(dāng)我緩緩地把腳放入滾燙的細沙中時,瞬間就有被燙死的感覺,一聲驚叫我本能的將腳抽了回來。
小鄧很嚴(yán)肅地說:阿姨!堅持!一會就好了!
我只好乖乖地又放了進去,十幾秒后,果然好受多了。只感到熱氣從腳后跟往上延伸,一直到頭頂,開始出汗,先是頭、臉到脖子,再到全身,連眉毛上都在往下滴,已經(jīng)不像是流汗了,像是在滴水。
二十分鐘后,我慢慢地從沙堆里抽出雙腳,只見小腿以下被厚厚的沙子緊緊地包裹著,像穿了一雙沙靴,不一會兒,站立起來輕輕一抖,沙子自然脫落得干干凈凈。瞬間沙丘上就散落了一朵一朵的小花,是人的汗水和沙粒交融在一起的結(jié)晶,這么神奇。≡瓉,人體內(nèi)的寒氣就是這樣被這小小的沙粒逼出來的。
突然有種感慨,人啊!你憑什么那么牛?你知不知道,在大自然面前,有時你渺小得還不如這一顆顆沙粒;蛟S有那么一天,你隱藏在肉體里的那些自私、貪婪、齷齪、虛偽,會被這小小的沙粒抽干,無情地丟棄在這荒無人煙的沙海中,連狼都不會看你一眼。
我再一次痛苦地跪拜在沙丘上,任滾燙的沙粒將我輕輕掩埋,每一粒沙子都在撫摸著我的毛孔,我的身體漸漸開始傾斜,整個人都被沙子包圍起來了!
慢慢地我穿上了沙裙,套上了沙衣,體內(nèi)的屈辱似乎被沙子緩緩地抽出,五臟六腑都被撕扯著,可沙子還在繼續(xù)抽。它哪里知道,積蓄在體內(nèi)幾十年的東西這么一會兒工夫能抽干凈嗎?我大口地開始喘氣,有種要窒息的感覺,我掙扎地站立起來,抖動全身,只見一朵朵五彩斑斕的沙花布滿了我的四周,好看極了!假如這沙花能永開不敗,我真想在這浩瀚的沙漠中一跪不起……走進這個離城市最近的沙漠,打動我的并非是電影里那些江湖中快意恩仇的場面,而是這沙海中匠心獨具的沙丘和夢中的駝鈴踏過黃沙的那份久遠,如果說曾經(jīng)對大漠孤煙的寂寥只是一種意境和向往,那么當(dāng)你來到這里,你會發(fā)覺這茫茫大漠,每一處都離你很近,近得可以伸手觸摸,近得可以一腳踏上去,立即就能感受到它的那份深沉與綿軟。
放眼望去,藍的天,白的云,黃的沙。那么純樸,又是那么寧靜。置身于這個簡單的三色世界里,沒有了以往的喧囂,遠離了世俗的虛偽,只有一個個形狀怪異的沙丘,似乎在訴說曾經(jīng)過客們的情懷……獨自行走大漠中,遠遠地看到了一片心形的沙丘,我走近它,我要在這片滾燙的心葉上靜臥,我要對它訴說,于是我靜靜地坐在了大漠的這片心葉中,慢慢打開了衣襟,我把心掏了出來,用雙手捧給了它,只見鮮活的心在均勻地跳動著。突然,沙丘游動了起來,變成了一個擁抱的姿勢,一股強大的氣流在我的四周彌漫。
我輕聲地問沙丘:
在這里,你孤獨嗎?
只聽它說:我的孤獨燙得像火,你的孤獨冷得像冰……
怎么會?我來埋沙啊!
不!你是來尋找一樣?xùn)|西的。
尋找什么東西?
可以捂熱你內(nèi)心的東西。來!躺下吧。
我順勢依偎在了沙丘中。
我被滾燙的沙粒嚴(yán)嚴(yán)實實地包裹著,溫暖極了!
歲月的滄桑,讓我變得蒼老,但走進大漠,我突然覺得自己年輕了許多。在這金燦燦的夕陽下,我感到思緒正在沿著夢幻般大漠中曾經(jīng)有過的古老傳說,去追尋大漠深處的詩意,朝著無盡的天邊漸行漸遠,回頭欣賞那一串孤單的腳印,正在被一個一個掩埋。此情此景,多像我曾經(jīng)過往的人生……是啊,人就應(yīng)該向沙漠學(xué)習(xí)。風(fēng)來了,任由它盡情地吹;雨來了,讓它盡情地下。風(fēng)雨過后,依然能坦坦蕩蕩地迎接一個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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