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房前的那片水田美文隨筆

　　童年的記憶是迷迷離離的，不大清晰，可是房前的那片水田，卻經(jīng)�？M繞在心間。

　　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也就是十來歲，剛剛上學(xué)，還是懵懂的年齡。住的是山東省小清河航運局的宿舍，平房，朝南，一排一排的，一戶也就是十多個平方，一家家挨著，一墻之隔，一排八、九戶，每家都有五、六口人。房子是上世紀(jì)五十年代末蓋的，為了安排已經(jīng)結(jié)婚、有了家庭的工人。工人們大多是從農(nóng)村來的，外地的很多，而家屬們，則是從農(nóng)村奔著工人丈夫進(jìn)城的婦女。宿舍里的孩子，都不大，幾歲、十多歲，最大的也就是十五、六吧，剛剛上中學(xué)。

　　宿舍在濟南的北部，緊鄰著小清河，南岸，很近，有二百多米。宿舍的東邊，是小清河航運局的廠區(qū) ，西邊是當(dāng)?shù)剞r(nóng)民的池塘和村居。池塘中生滿了綠色的浮萍，圓圓的青萍，隨著微風(fēng)蕩漾，一些工人和當(dāng)?shù)卮迕耩B(yǎng)的鴨子，在池塘里尋食、嬉戲。宿舍的前面是一條小河，蜿蜒著從南部的市區(qū)流來，很窄，一米多寬，又嘩嘩的向西流去，最后流入小清河。小河的前面，就是當(dāng)?shù)剞r(nóng)民的水田了，是稻田，再就是藕塘和菜地。一到夏天，水田里栽上稻秧，能見到成群的小魚，在歡快的游動；藕塘里也冒出新荷，最后長出深綠色的荷葉和粉白相間的荷花。荷葉高高的，和大人一樣高，偉岸的、簇?fù)碇�聳立在池中，大大的荷葉像傘一樣，婷婷的桿子上長滿了堅刺，濃濃的綠色，陽光下顯出熠熠的生機。夏夜，伴著潮濕的水汽和田野的味道，蛙聲便響起來，一直唱到天明。而到了秋天，田埂的雜草里，菜地的豆棵邊，便傳來蟋蟀低沉的琴音，秋蟲們都在忙著談情說愛，寂寥的呻吟著，歡快的哼鳴著，可是，天氣也要涼了。

　　房子是紅磚蓋得，露出灰色的縫隙，門前的泥路上，鋪著一層碎石屑，以防備雨天路面的泥濘。房子到小河邊，有五、六米的距離，是一片空地。為了填補生活，大人們就自己圈起來，種上蔬菜，添補家用，主要是絲瓜、扁豆之類，也會種南瓜、冬瓜，還有人生菜和小白菜，主要是好管理，又不用經(jīng)常照顧。找一些木條、樹枝和繩子，扎起架來，到了夏天，秧就爬滿了，有了綠蔭。大人們可以在下面吃飯、休息，孩子們也可以在下面學(xué)習(xí)、游戲。

　　宿舍里的人們，雖然吃的是國家供應(yīng)，但是，家家的生活都很貧窮。都是工人，而且多是單職工，工資很低，每月三、四十塊錢，要養(yǎng)活五、六口人。雖然窮困，但是鄰里之間關(guān)系和睦，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工人的純樸和農(nóng)民的純樸，在這里很好的結(jié)合起來。只有孩子們，尤其是十來歲的男孩之間，時有爭斗發(fā)生，今天不說話了，明天又和好了，反反復(fù)復(fù)。

　　男孩子都喜歡玩，而且調(diào)皮，因為沒有什么娛樂，捉迷藏，玩泥巴，甚至拉幫結(jié)伙，打架斗毆，都有，以此消耗那旺盛的精力和青澀的年華。有時候也會幫著大人干點活，到單位的食堂打飯，給菜地澆水，喂喂雞鴨，或者到房前的水田、藕塘里逮魚，釣青蛙、釣黃鱔，一方面打發(fā)那些無聊的時間，一方面也為生活增添一些食物。

　　前一段時間，和一位發(fā)小相聚，談起童年的時光，有著深深的懷念。談的最多的，就是在暑假和星期天，在炎炎的烈日下，去稻田里釣青蛙，到田邊、水溝和藕塘里釣黃鱔，要不就是去引蜻蜓，那真是一些難忘的記憶。

　　釣青蛙，我們叫釣蛤蟆。找一根細(xì)細(xì)的竹竿，兩米左右，頂端拴上一段細(xì)線，要結(jié)實的那種，最好是尼龍線。然后到河邊、樹下，有潮濕、松軟泥土的地方，去挖蚯蚓。蚯蚓，我們叫蛐蟮。蛐蟮不能很細(xì)，要粗粗的、黑黑的那種，大的一條就行，小一些的，得兩條。先把蛐蟮在地上輕輕的摔幾下，將它基本摔死，然后放在地上，用手指由頭部向后趕壓，將蛐蟮體中的內(nèi)臟和泥土，全部擠壓出來，這樣，就只剩下蛐蟮皮了。蛐蟮皮結(jié)實，而且便于捆扎。將蛐蟮皮折疊以后，把它綁在竹竿的線頭上，和釣魚的樣子相似，然后找一只尼龍線兜，或者找一根鐵絲，用來盛裝釣到的青蛙。尼龍兜裝青蛙，很容易理解，而鐵絲，是在沒有尼龍兜的情況下用的。將鐵絲的'一頭，找一截木棍，中間擰好，釣到青蛙后，從嘴部直接穿過，提著，一串，也可以暫時插在田埂上，手就空出來了，青蛙也跑不了。

　　釣青蛙不是一個輕松的活計， 酷暑季節(jié)，太陽的光白白的，水田、藕塘像是蒸騰過一樣，燥熱難忍。因為濃密的稻秧，在稻田中釣青蛙，人是看不見的。不能大聲喧嘩，以免嚇跑青蛙，要安靜的站在田埂上，將綁著蛐蟮的線繩，在稻秧間垂下，到達(dá)水面，然后，握著竹竿的手，不住的上下顫動，以讓蛐蟮像活的食物一般。周邊如果有青蛙，就會被跳動的蛐蟮和翻動的聲音引誘過來，還會聽見青蛙在水中跳躍的撲通聲，青蛙一口咬住顫動的蛐蟮，如果有經(jīng)驗，你就會感到竹竿稍沉，這時候，你還不能馬上就提起來，要繼續(xù)的顫動，以讓青蛙將釣餌咬緊并吞下，之后，就可以把竹竿提起來，用左手抓住仍舊緊緊咬著釣餌的青蛙。如果不熟練，青蛙有時候會跑掉，就會白忙活了。要是高手，就會用脫竿式，來抓住咬著釣餌的青蛙，將竹竿向后一甩，將咬著釣餌的青蛙拽到臉部近前，然后雙手從空中接住。脫竿式是高難度動作，一般人不會，要經(jīng)過經(jīng)常的練習(xí)，才能逐漸掌握。

　　忙活幾個小時，收獲的多少，要憑運氣，一般也就是十只、二十只�；氐郊抑校瑢⑶嗤軇兤�、開膛，剪掉頭部、指部，就剩下白白的蛙肉了，讓大人在吃飯的時候，放點辣椒和甜醬炒一炒，特好吃，那是童年最美的美味。

　　釣黃鱔是一個技術(shù)活，要提前準(zhǔn)備。先是找一根自行車的圈條，將直的一端，在水泥地或磨刀石上磨出鋒利的尖來，然后用鉗子輕輕地彎成魚鉤的形狀，最好在釣鉤上部的里端，挫出倒鉤，黃鱔咬住以后，就不容易跑掉了。然后挖來蛐蟮，也是粗粗的、黑黑的那種，將蛐蟮整只生生的套在釣鉤上，用粗的頭部罩住前部的釣鉤。

　　黃鱔的洞穴，都生在埂邊，稻田、溝渠、藕塘里都有，不好找，要彎著腰，一步一步的，撥開埂邊的水草，細(xì)細(xì)的查看，有時候，還要伸出手指摸一摸，看看是不是。黃鱔的穴，粗一點的，就說明鱔魚很大，細(xì)一點的，就說明黃鱔較小。找到鱔穴后，將蒙著蛐蟮的釣鉤，輕輕的插進(jìn)去，然后，輕輕的捻動，如果有黃鱔，就會一口咬住，穴中也會冒出一些渾水。因為黃鱔在洞中彎曲著身子，力量很大，要想拽出來，需使點力氣。終于拽出來了，要讓左手手指形成鉗狀，快速而狠狠地夾住黃鱔粘滑的身體，就跑不了了，然后裝入攜帶的布袋中。

　　也可能是缺油少鹽，也可能不知道可以食用， 很是清貧的生活，常年難見肉腥、魚腥，但是，釣來的黃鱔、泥鰍，宿舍里，只有幾家會當(dāng)做菜肴。黃鱔，現(xiàn)在都知道富含高蛋白，濟南地區(qū)的市價也要三十塊錢一斤吧。可是在當(dāng)時，都是用來喂養(yǎng)自家的鴨子。如果是泥鰍，直接喂就可以了，黃鱔要用剪子鉸成一段一段的，鴨子才能吃下去。每到這時，就像是鴨子的節(jié)日，鴨盆中放上水，再放上泥鰍和鉸短的鱔段，鴨子們都在歡快的爭搶，一只鴨子能吃好多呢。鴨子們也很爭氣，下的蛋都是雙黃蛋，甚至一天下倆。鴨蛋的油性很大，紅黃色的蛋黃，很好吃。

　　引蜻蜓，沒有多大的目的，就是玩，或者用來喂雞、喂鴨子。要先逮住一只雌蜻蜓，用大蒲扇，或者大一點的笤帚，去到田間，見到正在交尾一同飛翔的蜻蜓，它們點水下卵以后，累了，就要在田中找一株較高的水草，停下歇歇。這時候是逮住它們的最佳時機。要挽起褲腿，一步一步輕輕的走過去，不能在后面，要迎面，因為水草擋住了它們的視線�？拷�后，用笤帚或用右手突然把它們撲、捂到水中，就逮住了。引的蜻蜓，是一種很大的蜻蜓，兇猛異常，常吃小蜻蜓和其它飛蟲，我們叫“大耳”，雌蜻蜓身體是黃色的，有著黑色的花紋，很漂亮，公蜻蜓身體綠綠的，亮亮的，透著精神。

　　接下來，找一節(jié)柳枝，不要太長，也不要太粗，從家中拿一根細(xì)線，一頭綁在柳枝上，另一頭輕輕地綁在蜻蜓的四個羽翅中間，這就成了，蜻蜓仍舊活著，還會飛翔。然后去到水田邊，看到有飛行的公蜻蜓，就讓手中的蜻蜓在細(xì)線的束縛下飛起來，嘴里還要念叨、哼唱幾句，大意是給它準(zhǔn)備好了老婆，請求蜻蜓趕快飛來。要是雌蜻蜓，事情就簡單多了，公蜻蜓們，徑直的撲過來，爭搶著它們，等到它們糾纏在一起的時候，要停下來，然后，就可以很輕松的將它們捂住。要是手中的蜻蜓也是公的，要想引蜻蜓，就要費一番功夫。要不停的在頭上搖曳線桿上的蜻蜓，以制造一種紛亂，讓遠(yuǎn)處的公蜻蜓，看不清手中的蜻蜓是它們的同性，它們糾纏在一起的時候，要用快速的動作將它們捂住，否則，公蜻蜓緩過神來，知道是同性，就會飛走了。

　　忙活半天，也引不到幾只蜻蜓，要是七、八只，就可以用鹽腌制一下，用炒菜時的熱油炸一下，酥酥的，香香的，現(xiàn)在想起來，都會流口水。如果引到了三、四只，就會放在家中的紗窗上，或是竹簾上，仔細(xì)的端詳它們的樣子，看著它們慢慢的爬行。第二天蜻蜓就會死去，只能用來喂雞或喂鴨子了。

　　時光匆匆的過去，額頭爬滿了皺紋，鬢角染上了白霜，頭發(fā)也變的稀稀落落了。前一段時間，和發(fā)小小華一塊吃飯，約好，有時間，一同到濟南的郊縣商河、濟陽去釣青蛙、釣黃鱔，找一找童年的滋味和感覺。商河、濟陽，有好幾十公里遠(yuǎn)吶，在黃河以北，釣桿、釣具都準(zhǔn)備好了，開上車，帶上食物和啤酒，再約上幾位朋友。但是因為忙，說了兩次了，還沒有抽出時間，眼看夏天就要過去，看來，今年是不行了。

　　現(xiàn)在，濟南的近郊，已經(jīng)沒有水田和藕塘，也沒有青蛙和黃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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