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足別離美文
昨晚下了場大雪,積在路上的,早已被來往的車輛碾成了令人灰心的顏色,像是人的心情。林海洋急急忙忙鉆出出租車時腳后跟濺起的雪星臟了褲腿。他沒注意,直愣愣地走過兩旁長滿荒草的青石板路。
這是他第一次參加追悼會。只是沒想到,黑白分明的房間中央的遺照會是那個與自己年紀(jì)相同的女子。照片上的大眼睛仍舊閃閃的,讓林海洋深深吸了口涼氣,只有自己聽見,心里最后那根線“嘭”一聲—斷了。
楊光,五年不見,別來無恙。
他是打娘胎里就認(rèn)識楊光的,她母親和自己母親非親姐妹卻勝似親姐妹,女人之間的感情常常就是這么匪夷所思。兩個女人的形影不離可憐捆綁了他們倆。于是,林海洋從幼兒園到高一的同桌都沒變過,直至到了高二文理分科,他倆的“緣分”才算是告一段落。說到結(jié)束,林海洋心里是松了一口氣的。這么些年來自己幾乎所有的事情都跟楊光有關(guān),甚至常常被人戲稱自己早定了娃娃親,弄得他又羞又惱。怕是自己長得不錯卻沒有任何女生向自己表露過好感的悲哀多多少少也從中而來。其實(shí),他內(nèi)心是不會接受楊光作為自己女朋友的。楊光自小學(xué)兩年級摔斷腿被她爸喂了一暑假,體重再也沒恢復(fù)過正常。再加上青春期肆虐在臉上的標(biāo)志,楊光早自斷了成為林海洋心目中那種窈窕身材,膚若凝脂,一頭秀發(fā)的女神之路。
借著班級不同這一良機(jī),林海洋麻利地?cái)財(cái)嗔俗约号c楊光的親密聯(lián)系。路上遇見時,他會裝成與朋友熱談而直接忽視閃著大大眼睛向他微笑的楊光;周末同乘車回家也悶在那不說話;不再騎那輛除了鈴不響哪都響的自行車去楊光家蹭飯,他換了一輛拉風(fēng)的山地車···販妨趾Q笠膊恢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做。沒來由的,仿佛血液中就像拋棄掉之前的種種,跳脫出生活了十幾年的環(huán)境。不經(jīng)意間,楊光首當(dāng)其沖?
不過,楊光倒也平靜,照舊在文科班混得風(fēng)生水起。只是在他不理睬自己之后,也斷然裝路人。這倒是讓林海洋措手不及,以為依照楊光的個性,早就天天跟在身后問東問西的,心里的不屑又加了層憤怒。林海洋只是忘記了,每個人都有權(quán)利跟青春鬧別扭。
人生的線總是凌亂的,即使一開始共牽一頭緊密重合的線,也會在命運(yùn)撥弄之后被攪得天各一方。他們倆的人生像極了直射角射線,向外延展,不再有交集。兩人似乎都在避免突如其來的見面風(fēng)險,都在找各種借口阻止再會。
后來的相逢是在大學(xué)摸爬滾打一年后,被初中同學(xué)會活生生推到了一起。班長也真是精明,殺到各個同學(xué)家挨個將人拎了出來。林海洋小心翼翼避免著在這熱氣騰騰的氛圍中見到熟悉的身影,沒有成功,在凌亂的一瞥里,他找到了。楊光變了太多,幾乎讓他認(rèn)不出來。身材已是清秀模樣,皮膚也光滑白皙了不少,在飯桌有些微黃的燈光下,沒有了半點(diǎn)青春攻擊的痕跡。還留了一頭長卷發(fā),像是海藻般濃密又自然地披下來。楊光就那么靜靜地坐在那里,全不似當(dāng)年與自己爭搶魚頭的彪悍樣?伤耘f是在一瞬間找到了,就那一秒,不用多。林海洋的心沒來由漏了一拍,深深的失落感便覆蓋下來。這時班長端著酒杯站起來,扯緊了嗓門:“大家還記得當(dāng)年咱們班那對青梅竹馬嗎?”全場的目光突然都徘徊于他們倆之間,大家紛紛露出曖昧打趣的表情,并鼓起掌來。林海洋的臉?biāo)查g漲得通紅,雙手不知往哪擱,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倒是楊光,仍是從容地坐在那里,微笑著,似乎此事與自己無關(guān)。她旁邊的一位女生笑吟吟地朝向大家:“別提了,被楊光男朋友知道了可就不好了!庇谑,全場噤了音,各自尷尬地將話題引開了去。楊光覺得照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變了,心又沉了一遭,給自己倒杯酒,算是敬自己當(dāng)年斬?cái)嗨锌赡艿目尚Α?/p>
散會時已是深夜,小城在晚上打不到車。楊光和林海洋就那么一前一后走在冷清蕭條的大街上。兩旁的路燈像是浮在黑暗中的黃色氣球,變得異常哀傷。
“你,你和男朋友,還好嗎?”
“好。”
“那你,你,最近,怎么樣?”
“我,我還好!
對話,在開始時便已結(jié)束。像是林海洋和楊光之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楊光那纖瘦的身影進(jìn)入自己仍舊熟悉的'院門時,林海洋忽然好想找個人好好訴說一下他和楊光的故事:兩個人因大人出差同擠在一張床上互撓腳心;初中時每周六下午林海洋準(zhǔn)時向楊光倒苦水;兩人在飯桌上爭魚頭的別扭勁販販販也不知道另一個人記不記得。“少年時光易離散”,林海洋思忖良久,從一片工科生思維中活生生擠出這句矯情的話。
再后來,便是生死永隔。
追悼會沒有許多人,都是些長輩。靈堂擺滿了菊花,經(jīng)不住雪天寒意,已經(jīng)呈現(xiàn)敗式。林海洋記得楊光曾對自己說過,死后絕對不能送菊花,必須擺滿玫瑰,大紅色的。他苦笑了一聲,轉(zhuǎn)身出了門。外面仍是哀戚的哭聲,另一家人正收了骨灰,在那放炮行禮。林海洋沒有注意,被天上掉下的火星燙著了衣服,袖口處燒出一個小洞。他只是隨意抖了抖,似乎沒有任何知覺了,不惱怒,不可惜,空空的,空空的,自己的胸腔像是隨時能蕩起回聲。
云又大片壓下來,攜帶著兇惡的冷風(fēng),今夜怕又是一場大雪。
恍惚中,林海洋像是看見當(dāng)年與楊光一起坐在電動三輪車后面的自己。天很冷,兩個人都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用圍巾遮住了半張臉,背靠著冰冷的圍欄。楊光是少時的模樣,臉圓圓的,還長著痘。他聽到從圍巾中傳出斷斷續(xù)續(xù)的歌聲:“你來過一下子,我暈眩一輩子,真像個傻子,真不好意思販販販”風(fēng)吹起了楊光耳側(cè)的頭發(fā),林海洋突然想伸出手為他整理一下。然而,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什么也沒有做。風(fēng)聲帶走了一切。這注定只是一個男孩遇上女孩的故事,只是遇上。
我最終也不知道,林海洋喜不喜歡楊光,楊光有沒有暗戀過林海洋。所有的故事都隨著楊光的離開融化在了火里。而林海洋,他站在故事的最后,回頭扯了扯褲腿,覺得那點(diǎn)點(diǎn)污漬像是自己心上的斑點(diǎn),洗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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