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麥黃時-經(jīng)典美文
“杏黃黃,麥黃黃。出嫁閨女瞧看娘!边@是流傳在我家鄉(xiāng)的民謠。這首民謠說的是當(dāng)?shù)氐牧?xí)俗:麥收之前,已經(jīng)出嫁的閨女,無論出嫁時間長短,只要娘還在世,都要回娘家看一看。
非年非節(jié),為什么要麥收之前走娘家呢?這個現(xiàn)象,長大以后我才知道。這是因為麥收期間特別忙,閨女將會好長時間回不了娘家,只好利用麥收前的空閑時間去看老娘。
一年一度的小麥又快成熟了。千里大平原放眼望去,是無邊無際的麥海。燦爛的陽光下,滿目是耀眼的金黃。南風(fēng)吹來,麥子搖擺起伏,形成一道道前仆后繼的麥浪。用不了幾天,就要進入緊張的麥收。我不禁想起小時候自己經(jīng)歷的麥收活動,一幅幅難忘的場景從腦海里涌上來。
麥收,對農(nóng)村人來講,是一個重要的活動,一個盛大的節(jié)日,一場全民戰(zhàn)爭。有人將這段時間叫做“三夏”,也就是“夏收、夏種、夏管”。搶收之后是搶種,搶種之后是秋苗管理。這時候,人恨不得有三頭六臂,一個人變成三個人用,閨女哪還有心思和時間回娘家呢?
不僅僅是出嫁閨女,其他人也都在為麥收作準備:麥場造得平平的;鐮刀磨得快快的;救火的水缸灌得滿滿的;木杈、掃帚、揚場锨置辦得齊齊的,草帽、麻繩、磨刀石儲備得足足的。干部下鄉(xiāng),學(xué)生放假。只待開鐮收割,收割開鐮!
農(nóng)民看小麥的眼光是溫柔的!耙畸湹秩铩,他們對小麥有太多的期盼。從種到地里那一刻起,他們就像照看自己的兒子一樣照看著小麥。從冬到春,從春到夏,施肥、除草、澆水、打藥,付出多少勞動多少精力。現(xiàn)在,小麥成熟了,辛勤的汗水變成了飽滿的果實,他們感到無比驕傲無比幸福。有人輕輕掐一個麥穗,忘情地放在鼻子下面聞;有人將手放在麥穗上,讓小麥在手掌下輕輕滑過。麥子散發(fā)的清香多么叫人陶醉啊,麥子滑過的感覺多么使人舒服啊。
開鐮了,收割了,就像打仗一樣,男女老少齊上陣。壯勞力到地里割麥、運麥,老人在村里帶小孩、做飯,小學(xué)生則拾麥穗、送開水。平常散漫的農(nóng)村立即進入緊張忙碌狀態(tài)。
割麥是緊張的。為了避開暑熱,天剛微明,星星還在眨眼,生產(chǎn)隊長就敲響了上工的鐘聲。男女老少踏著晶瑩的露珠吸著涼爽的晨風(fēng),一路興奮地嘰嘰嚓嚓著奔向麥地。來到地頭,往手心吐兩口唾沫,一字排開,彎下腰身,揮起鋒快的鐮刀,“嚓嚓”往前割起來。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只見金黃的麥地里,五顏六色的頭巾時而升起時而沉下,特別鮮艷醒目。隨著人影起伏,一壟壟麥子被放倒,一鋪鋪麥子等間距地擺在人的身后。麥海逐漸消失,就像水突然被放干一樣。隨后,大車趕過來,將割倒的麥子運到場上。廣袤的`原野上,到處是忙碌的人群,奔馳的車輛,“嚓嚓”的鐮刀聲。
割麥是辛苦的。太陽越升越高,天氣越來越熱,汗水越流越多。人們穿的長袖襯衣,如果在平常,早就將袖子挽起來了,但現(xiàn)在,為了不被麥芒扎傷,只好忍著酷熱仍舊將袖口扣得緊緊的。麥灰、塵土撲在人的臉上,又被汗水沖刷成一道道白印,人人都成了大花臉。只有割到地頭,人們才直起腰稍微休息一下,有的捶打著后背緩解腰酸背痛,有的扇動衣襟讓風(fēng)吹拂汗?jié)竦纳眢w。
割麥是歡快的。集體勞動總少不了笑聲。如果這時有人搞競賽,便會掀起歡樂的高潮。每個村里,總有幾個割麥好手。他們不僅割得快,還割得干凈,放得整齊。每年割麥時,他們總要競賽一番,用生產(chǎn)隊長的話說,要分出“公”、“母”。生產(chǎn)隊長一聲令下,他們便塌腰展臂,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地飛快割起來。這時,除了“刷刷”的鐮刀聲,還有叫好加油聲。歡聲笑語飄蕩在田野,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如果麥地里竄出只兔子,會掀起另外一種高潮。麥收對兔子是災(zāi)難。這些野兔躲來躲去,隨著小麥大面積收割,最終還是失去藏身的地方。它們剛一露頭,就被小孩子們的尖叫聲淹沒,只好順著道路慌忙逃跑。無比興奮的小孩子們,人人成了百米沖刺的運動員,和兔子展開了奔跑競賽。往往一只兔子在前面跑,一群小孩在后面追,還有一群小孩在前面截。此呼彼應(yīng)的吶喊聲、急速奔跑的腳步聲、或低沉或尖銳的狗叫聲,組成一曲快樂的大合唱。此時,大人會停止割麥,站起身笑著欣賞這場人兔追逐,如果兔子跑到自己跟前,也會自覺加入圍捕的行列。
現(xiàn)在,收割機代替了繁重的體力勞動,過去五六天才能割完的麥子如今半天就可割完。人類從刀耕火種到牛耕農(nóng)業(yè)再到現(xiàn)在的機械化,生產(chǎn)力的提高速度是驚人的。社會畢竟在進步啊。
收割機在金黃色的麥地里轟鳴著前進,就像戰(zhàn)艦在茫茫大海里航行。這讓我感到震撼,又讓我想起小時候人工割麥的難忘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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